女人正蹲在茅厕,从门外潜进来惊人的嘈杂声,女人立即吓得变了脸色,这是她无比深刻而痛恨的强盗般的魔音。
“啪!”破旧的木头大门被狠狠的踢开了,一个趔趄撞在砖墙上,吱嘎吱嘎的发出呻吟。
一帮虎背熊腰的家伙,横鼻竖眼地戳在小院中央,用粗劣的眼神扫荡着周围,弯着腰的老头和艰难缓慢的从地上摞起来的老妇人惊慌失措。
女人这时候已经悄悄的提起裤腰带,秉着呼吸,(似乎她的一个呼吸就会招来那些强盗的贼影),她用最轻微的步子挪动着,连一个细小的树枝也不敢踩,(或许像细面条一样细小的一个树枝,会发出惊雷般的响声)然而,她的步子又决不能慢下来,或许,那些人下一秒就会冲进来,一分钟的时间,她终于从茅厕的后门逃出去了,后脚刚离开那扇门,女人便以世界冠军的速度快速而逃。
那帮人如禽兽般的吼叫着,威逼着两个年弱无力的老人:
“你儿子,儿媳妇到哪去了?”
“说,老家伙。”
其中一个长得像魔鬼一样的家伙揪住了老头的耳朵,他用力的来回扯,老头整个身体都在跟着摆动,老妇人干脆是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着他们放手,老头疼的咧起嘴,眉毛和眼睛挤在了一起:
“别求他,你有本事你就扯掉啊,扯掉我都不会告诉你!”
老头怒吼着,对着这样的一帮禽兽他们贫苦低下的农民,又能做些什么呢?
“咳,你这老家伙!”
那禽兽狠狠的拽了一把老人的耳朵,老人的耳朵根被揪长了那么多,都可以看见里边的血丝了,估计他再一用力,就可以当玻璃使了。
老妇人虽然蛮封建,胆小规矩,但这时候也什么都顾不得的冲上去了,她个头比较矮小,虽然说身子比较肥胖,但是没有什么力气,被那家伙一把推倒了,不过她总算达到她的目的了——老头被松手了。
这回,这群强盗真的要被称之为强盗了。
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好事。
他们一个个像当年的日本鬼子兵一样,冲进各个屋子,其中四个,抡起两把椅子,将它们从主人家掳去,还有一个架来梯子,三两步蹿上了房顶,趴在墙角就抠起瓦来,还有一个拿着白纸条,捏了胶水,要封了人家的房子。
老妇人只是趴坐在地上,掏出发黄的手帕来,抹鼻涕和眼泪,老头在进行没有一点用的谴责。
女人这时候正躲在不远处的一个草垛后边,她已经有七个月身孕了,着实也跑不远,她看见那个强盗上了她家的房顶,女人是比较勇敢的,也绝不会对别人这么践踏自己的家园的行为而忍气吞声,她朝家里跑去,像一个将要去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住手!”
还不曾看见人影,就听见了这充满正义和神圣的声音,女人的声音洪亮且无所畏惧,着实吓了那帮匪寇一跳,只见得贴封条的那个家伙都掉了手中的胶水,在房顶上的那个家伙,停下了要朝房顶上的瓦片砍下去的斧头,椅子如获得重生地掉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这里是我家,容不得你们这么放肆!”
他们足足愣了三分钟。
“哼,刚好自己送上门啊,谁叫你这么不识相,连人和财产一块带走,并且叫你们当家的再拿来3000块钱,否则,人也别想回去!”
话刚吐完,他们又抬起了椅子,瓦片哗啦啦的一声碎了,从房上掉下来,摔了个稀巴烂。
不过,他们太小瞧女人了,他们的这一点点威胁,还对女人构不成恐吓,女人一个箭步冲过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你们休想从我家里拿走一点东西!”
“休想勒索到一分钱!”
“有本事直接在这里把我们母子二人的性命都拿去!”
这巾帼女英雄的气概,着实让他们感到打颤,他们来扳女人的手腕,女人十指紧紧扣着椅子,像一把铁钩镶了进去一样,感觉女人的十指都像出了血,手腕儿都要擦出火焰来了,女人没有喊痛,也没有松手,只是两只眼睛无比痛恨的瞪着他们,他们无比惶恐地躲着女人的目光,手上的力气也渐渐少了,直到放弃他们的动作。
女人的整个气色都不好了,脸和嘴唇泛白,呼吸急促,他们也怕闹出人命来,暂且逃了。
“你们蹦着,我们迟早会来收拾的,那时候,金钱,财产,孩子,一个不留!”
……
还好女人比较谨慎,在这之前,她就已经将她的六个孩子托寄在亲戚家里,不用担心会这被这些强盗作为要挟,而这次之后,女人和男人躲到了天水……
三年后,风和日丽,飘落过雪花之后,一切就像是洗了一个热水澡,都是那么的新鲜和愉快,太阳红着脸挂在天上,仰着头,对着云朵笑。
地上,一个穿了厚棉袄,戴了一顶用红色的绒线织的帽子的小女孩,伸出她那小小的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靠在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上的雪花,然后转过头来,冲着她的爸爸妈妈嘿嘿的笑。
然而,她的爸爸妈妈却对她是满满的厌恶,三年前拼死拼活的为了生下一个孩子,(在这之前已经有六个女儿了),他们求神拜佛,祈祷生一个男孩,结果生下来还是个女娃子,女人也在这之后被剪产了,也就是一个家庭传承香火的途径破灭了。
太阳格外的耀眼,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充满期待而又捉摸不透。
有什么事情是总会顺人意的呢?……
女人竟奇怪的感到恶心,种种异象让她感到欣喜,又有些不敢相信。
“似乎又有东西了,要不,咱去县城看看?”
女人对男人说。
“行了,能有什么东西,还去县城?你过两年都奔四十了,那剪掉的东西还能长上吗?”
女人不吭声了,只是悄悄地抹了把泪。
几个月后,肚子明显的大了,还真有了!
“哎,咱去县城看看吧,我觉得这回肯定是个带把儿的。”
女人无比欣喜的对男人说。
旁边吃饭的老头不乐意了:
“你都七个了,都是女子,就像老祖宗的说法,你就生不出来个带把儿的,这回估计也是个女的,我还是早点招呼收养孩子的人家吧,再这样下去,一家人的口粮都不吃了。”
男人也默不作声。
女人怀胎七个月,还在地里干活,八个月照样挑水洗衣服。
九月,十月,转眼十一月也到了。
这天,家里人都不在。农民的生活就是忙碌,一天,多半都在地里。
女人现在的肚子真的是很大。怎么就还不生呢,不是怀胎十月吗?现在她想要喝口水,但是不能动弹。
痛,肚子痛,女人感觉非常不舒服。她额头上出了冷汗。
女人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几个孩子一时不知所措。
老七眼睛直直的看着女人苍白的脸上痛苦的表情,把小手轻轻地放在女人的肚子上。
老四迟疑了一会儿(老大,老二,老三都不在),为女人敷上热毛巾,吩咐两个不满六岁的妹妹道:
“快去找爷爷奶奶!”
两个小娃娃慌慌张张的跑出去了。
女人无力又欣慰的伸手摸了摸女娃的头,在这豆蔻年记,也真是辛苦她了,七个孩子都挺懂事。
太阳火辣辣的,很傲慢的翘在天空。地里的西葫芦,一个个鼓着肚子,看来主人照顾他们很周到。
此时,这对六十多岁的夫妻正在地里干活,农家汉弯着腰,扎着马步,挽着裤脚,戴着草帽,敞着灰色衬衫(一周前是白色的),一只手提着大铁桶,一只手拿着一个破碗给西葫芦浇水。
老妇人坐在地里,拔西葫芦旁边的杂草。
两个孩子大喊大叫的跑了过去,全然不管脚底下的瓜藤。
“妈妈快生了,快去叫大夫!”
两个把眼睛睁得溜圆,声音幼稚又有些尖利,脸此刻黑红黑红的,汗水像在她们脸颊上倾泻的暴风雨一样,她们拽着老头的衣角叫道。
老头迟疑了一下,扔下手中的破碗,点了点头,迈着步子,急急地跑开了……
在农村这地方,可没有医院,只有自己开药铺的小大夫。老头找到了大夫。
“帮我儿媳妇儿接生去吧,要多少钱?”
他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忙端起旁边桌角上的杯子喝起水来,农村人,就是这样的不拘一格。
“这个……20块吧!”大夫脸上出了笑。
“20?太贵了吧!快点走吧,给你18!”
老头“噔”的一声放下了杯子,用袖子抿了头上的汗。从口袋里很费劲儿地解开纽扣,掏出一个嘛呼呼的小荷包来,伸进手去,摸出皱皱的一沓钱。
“这哪儿行啊,就20!”
……
几番讨价还价之后,老头和大夫匆匆赶来,还没进门就听见小孩子在叫唤了。
“现在找来大夫干什么?”女人躺着炕上气愤又虚弱的责怨道。
老头这时可全然不在意女人的态度。
自己过去看了孩子,因为迟出生一个月,孩子的头发已经是又黑又长了,也因为没有摄入足够的营养,他是那么的瘦小,这会儿他倒是睡得挺香,老头瞅了那里一眼,立即开心的拍手大笑,又转身跪在地上感谢祖宗和神灵。
一个月后,男人扶着女人,抱着男娃到院子里来晒太阳。
“天气真好哇!”
女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时的太阳倚在散散的云朵上,似乎也在无比喜爱的看着那男娃呢!
“向阳花开了这么多了!”
院子里的那一角地方,直直的挺立着十来朵向阳花,它们拖着自己金黄的笑脸,似乎是想多瞅瞅那叫人怜爱的男娃。
女人伸过手去,轻轻的抚摸着院子里盛开着的向阳花,她一向都很喜欢看向阳花,向阳花们似乎都靠了过来,想要为男娃遮住阳光,他,也将会成为女人心里最珍贵的向阳花……
向阳的故事,便这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