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在家,听见厚重的电梯门‘叮哐’一声,就如同响在眼前,隐隐地紧张、期盼、害怕,是皮鞋敲打地面的回音,从窗外传来,由沉闷走向渺远,心情在这一紧一松的节奏中渐渐平缓下来,却又掺杂进淡淡的不易发觉的失望,气若游丝的在体内徘徊不散。
“我又知道,现实终究不是如想象般的顺利,那些忽略掉细节,沉重琐碎的细节,搭建的由概念组合而成的美好,远远地望一眼,便醉了,不愿醒来了。”
时钟整整响了8下,这个时候,谁都不会注意到在8089号房间有个叫苑子的年轻女人在有些落寞的神色中,轻轻合上手中那本厚重的泛着黄边的书籍,叹了口气。
那本写着《我愿》的书籍,讲的是哀怨的女人在琐碎的日子中渐渐耗去青春的故事,是她在等男人回来时最好的打发时间的读物,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就连这本书也让她无法再看下去了。
她不经意地瞅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分钟滴答作响,时针却刚刚过了‘8’的数字。她怅然若有所思,从邻居家传来开启电视机的声音,她有些心烦意乱的将书本推到远处,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的开水。
一眼就望见饭桌上摆放的干干净净还没用过的碗筷和正中央被陶瓷碗扣起来的两碟菜,隔壁房间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正在播当前热门的电视剧《古剑奇谭》,听着隔音中男女主人公死去活来的告白。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现在都是虐恋,仿佛现实生活还不够苦似得。”她生气地喝了一口水,因为过于漫不经心,马上又被呛了出来,但已经进入肺部的热水仍激烈地抗议着,变作胸腔剧烈的起伏,“咳…咳咳”,握着椅背扶手,弓着的身子让她脖子中央悬挂的精致玉佛左右晃荡。
好容易才歇息了一会,赶紧又是两大口热水下肚,虽然胃里有灼热的感觉但可算是止住了咳嗽。苑子将手中的水杯放到桌子上,又长长的吐了口气。
隔壁电视的声音继续鼓噪着耳膜,她头脑中浮现出隔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坐在电视机旁的画面。面对着原方不动的碗筷,突然间像是不可遏制一般,两行清泪从她忽闪着的大眼睛中流了下来,要不是昨天的争吵,今天可能他们也会和隔壁邻居家一样欢乐,一样没有忧愁地困恼。“都是他的错,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苑子这么想着,悲伤地泪像是绝堤了的水,接二连三地顺着眼眶留下来,泪滴打在桌面上,仿佛是心碎的声音。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怎么会有当初,会有海誓山盟的承诺,信誓旦旦的保证。”越是想着越是伤心,越是嘶声力竭,要把所有的泪水都还给他,是不是就可以了断今生,了断这段缘分而通往一个新的世界。
无法离开又不得前进,这样的焦灼的状态炙烤着她,长久的积压在她身上的怨气、怒气、委屈此刻一股脑的爆发出来,如积聚已久的火山喷发,所到之处,摧枯拉朽,破坏一切有生命力的事物,她也是一样。
摆脱不掉,像是噩梦般,无数黑暗中扼住咽喉的恶鬼就在身边,被死神盯上的苑子。
许久不曾听到隔壁电视中传来的浓情蜜意的声音了,“哼,都是假的,”电视中的桥段似乎历历在目,可男女主人公换上了自己和那个他,曾经他们也……
“啪~”一阵清脆的物体碎裂的声音从墙壁传来,苑子随手抄起刚刚喝水的杯子向墙壁砸去。
无数白瓷的锋利碎片应声而落。
“都是假的,回忆越是美好,现实就越是落寞。”苑子这样想着,眼泪同样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无力靠坐在椅子上,只能伏在还散发着热气的餐桌上,全部身心都沉浸在不可抑制的悲伤中,嚎啕。
她只觉得胃抽搐着难受,也不知道哭的声音有多大,只是好久不曾听见隔壁电视的声响了,她想改变,却是纠缠在这关系中,身不由己。
在那一刻,在所有人似乎都是嘲笑、责难的眼神中,她想到了死亡。
死是一个世界的结束和另一个世界的开启。
她看着墙角散落的锥形碎片,那个东西刮在手腕上,心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的痛了。
苑子抱着这样的想法一步步的向着残破的碎片走去,一个样式精美的被子被打碎之后变成了能伤人的利器,人也是这样吧,所有恩情褪去,也变得彼此伤害了吧。想着这些的时候,苑子已经紧紧地握住了一柄残破的碎片,“你以为我不敢吗,我要你后悔,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中。”明知道是自欺欺人,但还是用力割下去后,她抱着残留的一点希望。书上就说着:“逃离开琐碎的细节,搭建的由概念组合而成的美好,远远地望一眼,便醉了,不愿醒来了。”她宁愿是在不愿醒来的用希望搭建的美好中,也不愿在现实中没有希望,退无可退的生活,
在她面前似乎盛开着一朵艳红艳红的牡丹花,映在空中,向她的手腕、掌心飞去。
玄关对面的餐桌变得摇摆不停,她的身体也顺着杯子破裂地墙壁一点点地倒下去,死亡就是这种感觉吧,告别,无力感,可是奇怪,看着自己一点点消失在这个地球上,却并不觉得不舍和可惜。
朦朦胧胧地,那开着的牡丹花萦绕在手腕处却也从四面八方结出数不清的花朵,原来花朵是这个样子的,他们可以繁殖的很快,像现在这样,盛开的样子像是佩戴了一颗牡丹手环,真好,她有些幸灾乐祸的想。
血是热的,他们流了出来,身子就变凉了,在不断变凉的过程中,她也有一瞬间的害怕,害怕一厢情愿,无声无息就这样消逝了,甚至没有用力过这一生。
生的本能让她最后产生了求救的意愿,只是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见,她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广告的声音,是全球通的广告,“我能,我真的能。”
能吗,能吧。
她哆嗦着最后的气力,用尖尖的手指划着墙壁,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心理马上轻松了,只在墙壁上留下了两道红色的血痕。
明知是死了,她握着脖子上佩戴着的玉佛像,像是揪住最后一根残留人间的稻草,她冥冥中觉得佩戴在的玉佛像通体暖洋洋的,还是她太冷了,最后给她慰藉的佛像,能增强她的存在感,不是灰飞烟灭的鬼魂,也许真的有三世轮回的说法。
她记得他曾经笑过她,说她迷信些鬼神,超异能却根本不存在的事物,这回,远离了他的世界,如此轻松,不用再顾忌别人的口味,不用再迎合别人的趣味。
我能,我真的能。
这是西田苑子在死的那一刻想到的所有事物,哦,不,从她还在探索、挣扎着的双瞳中,还有她自以为死前的最重要的一件遗愿没有交代清楚,她向这悲哀的世界投向的最后一抹目光中,她深深地握着贴到胸前的玉佛里,还有一件她安自祈祷的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在10月8日8点30分8089室,在西田苑子打算离开世界的最后一刻,她脑中闪过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那就是,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不再做一个心慈手软、受人摆布的女人。
绝不!!!
就这样,在天旋地转中,她似乎闻到了一阵栀子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