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源到北京距离1563.2公里,飞机两个半小时。离眼前这所仿古别墅,需要三个半小时。
夜色弥漫,天气,阵雨。我撑着伞,站在雨中,抬头看着白色的栅栏,仿古欧式建筑,没有灯光的屋子。我握着伞柄的手忍不住颤抖,眼前水光迷离。
我想,也许他早已不住在这里,他应该在上海,或许还有一个姑娘也在他身边。对,应该是这样。我低头,雨滴从伞边滑落滴到到地上,白色鞋边被雨水勾勒出花纹。我拍拍自己僵硬的脸,徐阳,坑是你挖的,也是你心甘情愿跳的。马上就要离开了,你还在期望着什么?你说过,要洒脱一点地。
我告诉张白米我要离开,前往新的领域,培养情操的想法,张白米特别支持我的想法,不只是在思想上,更是付出在行动上。于是乎,在我刚和慕景谈完广告后的下午,她就张罗着给我介绍了相亲对象。
在我听完坐在对面的高端人士发表完自己的首段发言后,我默默端起咖啡,铭上一口。这位出生于韩国却一心迷恋中国的法国才子。其语言功力和他的外貌简直是反对比。从秦始皇谈到杨贵妃,又从杨贵妃说道西游记。我斜眼瞟了一眼旁桌的张白米,她右手撑着头,左手磕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瓜子儿。听得津津有味。
再来这咖啡店的路上,热血澎湃的张白米语重心长给我教导:“徐阳,这个人可是我通过后门儿才认识的外国欧巴。他吧,钱力强大,还特别欣赏中国文化。就想找个有中国古典气质的妻子。虽说年龄大你那么一点儿,但现在不都流行大叔吗,你可要把握机会,关键是,这是我挺大一个客户,你必须得去。”说完,并让我换了一件领口绣花的中国风旗袍,以表现我身上的中国古典气质。
而对面的这位传说中的外国欧巴,之差我爸四岁的大叔在一番演讲后,貌似对我的外貌表示肯定,开始对内在进行考核,于是乎,握着杯子,用纯正的外国腔,笑着说“徐小姐,听说你平时对历史文化深有理解?”
我愣了愣,说”还好还好,我平时挺喜欢看书的”欧巴很有兴致,说“那都看什么书?”我抬起眼,十分有礼客套道:“阿衰,阿呆,什么的都看”欧巴皱了皱眉。“那情感呢,”欧巴问“对感情有什么看法呢?”我喝了一口咖啡,“我前夫人挺好的。”欧巴的脸白了白。
不过整个过程却不影响法国欧巴的心情,在咖啡店门口,他把名片留给我“我觉得你挺不错,你可以打电话给我”说完潇洒上车。
我站在门口,握着名片,有些凌乱。张白米站在我旁边一手搭着我的肩“我说,这多潇洒有趣啊,哎,都快三十了。抓住机会嫁出去吧”
我默默伸手将她爪子从我肩上取下来,说“你去我倒是很支持,”说着,我转身,蓦地视线移到对面街道银色的车辆上。
前方绿灯闪动。隔着一条人行道,一条马路,两颗银杏,一个花坛,一面窗,车内之人轮廓分明,一双眼睛如黑色星河。
张白米在旁边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我只觉周围景物后退,时间停住。我穿过拥挤人潮,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激动向他招手,让他注意到我。想在整个阻隔我们中间的这个世界里撕裂,撕开一条通向他身边的道路,尽管道路两旁建筑摇摇欲坠,脚下流言蜚语成石,然后奋不顾身向他跑去。跑到他面前。用尽力气抱住他。呼吸急促,面额潮红手指颤抖。声音嘶哑。
前方绿灯消失,红灯初上。车辆陷入来往的夜色中。
张白米说:“你在看什么?”
我一动不动安静看着车来车往,喉咙里难受得发不出声音来,在想象里将要把自己都感动的掉泪,好半天,我打开车门上车,找到自己的声音,说“:秦远,觉得刚才有个人好像他”
张白米愣了愣,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说“不是想,应该就是吧。我听过暮景说,他来这里的消息了,好像未婚妻就是这里的”
我搭载方向盘上的手颤了颤,张白米侧头,自顾自说“哎,你说当初......哎,她叹了口气,说“我见过那个女的,我觉得一点都不漂亮,”
我胸口猛地一闷,红了眼眶,说“是吗”
回到酒店,星月当空,空气是雨后干净的味道。
我关上门,盯着浅色白鞋,平静将盒子放好,冲凉,漱口,一切如同以往,我洗头到一半时,泡沫不小心进眼里,眼泪簌簌直往下掉,我抬手摸开水渍,眼里的疼痛却开始扩散。还是晚了,他,他找到了那个喜欢的姑娘。
虽然知道,他会找到那个姑娘,他会爱上别人,可是事实来临时,竟然找不到勇气来面对。这是最好的结局,他应该幸福,我忍不住这样想,还是红了眼眶,点点头,伸手继续揉头发,声音有些颤抖:“如果是这样,对,应该是这样,徐阳,你今后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第二日,惠风和畅,阳光大好。我在拍摄现场居然偶遇到了一气质漂漂的有为少年,我扔掉手中的瓜子皮儿,向婀娜多姿的少年走去,少年眉梢含情,红光满面,走过来,我说“唐乐,看来最近过得不错嘛,”唐乐看我一眼,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我有些诧异,认识他这么多年来,从来他都是比较贫的那一个,如今短短两年不见,这变化倒是有点大。但也有可能是他一直在准备变化着,只是在近期完成了质变。
“你,你怎么这么瘦......你复出了?”几分钟后,他终于蹦出句话来,却有些结巴。
我笑笑“没有,就是来客串一把,总得有个事情做才能虚度这大好光阴,不过,真巧,居然在这儿见到你了,”我望望四周,“你不是回韩国了吗,嗯,难道你的艺人是这儿的?”
他摇头,看我一眼,说“徐阳,你......”
我看向他“我咋了?”“没什么大事儿”他说,“我专程来找你的。”说着,他从身后拎出包零食来。
我颤抖且怀疑接过零食,几乎都是比较爱吃的,我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问他:“唐乐,你这两年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或则,遇到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若有事,直接说吧,你其实用不着还买零食来行贿的。”
你想什么呢,唐乐飘忽看我一眼“我们,我们组队去意大利吧”
“呃,好啊。”我点点头,打开一包薯片“你也要去意大利啊,原来你是挺想我的嘛”我想,唐乐可真够义气。
谁知这少年脸居然有点红,一把抢掉我刚打开的薯片“我,谁想你,我只是.....”
我眼睁睁看着唐乐吃完薯片,说“你不是买给我的吗,你好歹给我留一点啊”唐乐抬头看我一眼,不耐烦又将薯片塞给我,“行行行,你吃吧。嗯......多吃一点”
宣传片拍摄到尾声,空闲下来,我躺在休息椅上,拿着本书遮住脸,补眠。
张白米在一旁兴奋给我讲述着她昨天遇到的帅哥经过。她讲的天花乱坠,我听得昏昏欲睡,将完整个经过后,她觉得我这听众显然不太合格,拿掉遮阳光的书,“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
我睁开眼睛,微微瞥了一下她的大肚子,闭眼,“你可以去和暮景讲讲看”
沉默片刻,张白米继续道“你待会儿陪我出去逛逛吧,你说你,明天,就要走了,都不陪我好好玩玩儿”
我缓缓睁眼,望着天上大朵流云“白米,我找不到方向了,最近我时常在想,当初要是不回国就好了,可惜,我抬手遮住眼睛,继续道,我一遍一遍鼓励自己好好过日子,又找不到该怎样生活的方式了”
话落,微风拂过,张白米,递过一杯茶来“会找到的”“你不要离开了吧,你一个人去那么远地地方怎么办啊?”
嗯,我点头,“没事儿,说不定以后我在那边找个意大利帅哥,再生个拉风地混血小孩儿多高兴啊,再说,还有唐乐那大兄弟呢,我们组队。”我坐起来,看着她,面色红润,嫩肤脸圆,我说:“你呢,好好照顾自己,暮景对你很好。你好好和他过”
张白米微微一愣,声音缓和“你不回来了?”我喝一口茶,点头“也许吧”
夜晚,我躺在床上有些难眠,将被子拉过头顶。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吧。我很想他,很想。可是我不能再打扰他,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生活。嗯,这个季节,冰雪初融,春归柳梢,宜离别。
我叹口气,从被子里钻出来,一旁手机显示陌生来电,我提着这颗哀伤的心,划开接听键,清了清嗓子,官方道:“喂,你好。”话筒另一头好像无人,我再次询问:“喂?你好?”依旧没有半点声响,难道是打错了。我挂上电话,继续感伤。
夜里,再次有人打电话给我,我接通电话,却无人讲话。努力想睁开眼睛,却睁不开。我意识到,这是梦。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前,有人打错了电话,我潜意识里应该对这件事情挺深刻的。
既然,这是我的梦,梦是人心所想,那么应该是我可以主宰地。于是我继续将手机贴着耳边,对着无人应声的一方,缓缓感慨:我这两年看了好多漫画书,阿衰啊,阿呆啊。什么父与子啊,额,还看了老夫子。我还学会了做杨梅汤。去年,我有特地去看过你以前书里夹着的照片里的那棵树,可惜去的时候有些晚,花期已经过了。”
说到这里,眼睛酸涩,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抱着手机,说出我最想和他说的话:“秦远,我想你。”
我很想他。在这一刻,这想念达到极致又悲伤。人都说,梦里的感觉都是不真实地。就算梦里被人群殴,也感觉不到疼。可是,我每次做梦,梦里的感觉都是真真实实,就像是现在。
我把电话放到一边,却不忍挂掉,忍不住抱着被子哭出声来。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一旦选择离开,就是长长久久的离别。离别到底有痛苦,只有切身体会才能明白,我一次次伤害秦远,我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好运气......我已经让他太失望。其实,我这眼泪掉的毫无意义,哭也无用,一切都是我自己种下的因,这样的结局我理应承担。时间给了最好的结局。“阳阳?”低沉声音缓缓从听筒里传来。我愣住傻傻看着手机。瞬间哭得更凶,果然是梦。
醒来的时候,凌晨五点。我躺在床上,脑海里,梦的碎片连接成片。意识到这个梦有多可怕,秦远倘若真和他人结了婚,那......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快速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肿的跟个鸟巢似得眼睛,我拨通张白米的电话,张白米懒懒道“怎么了,要上飞机了吗”我摇摇头,坚定道:“你问问暮景,秦远现在在哪里?”“额,啊!”张白米平地一声吼,带这些兴奋:“你等等,马上啊。我把他电话号码给你。”
隔了几秒,听筒传来男声“找他很容易。”我手指颤抖,挺直背脊,听着暮景继续道:“你七点的飞机,他应该是不会去机场地,但是,他现在可能正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他甚至一直就在你身边。”我手指有些颤抖,挂上电话,开门往外跑。
张白米说“我当初追顾念川死缠烂打,使劲浑身解术,对待秦远却从来不肯多迈一步”我不是不肯,只是那时候的我,生活一团糟糕。觉得在不在一起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不能把他也拖到自己的泥潭里,只要他能在我离开后,过得平稳。我没有勇气再来打扰他,不敢像叶晴,能奋不顾身去找喜欢的人。
可是,我到底怕什么,大不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已经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了。但愿还来得及。疯跑的这一路,我在心里这样给自己打气。
远边天空渐渐泛白,城市道路灯光还未停歇。从酒店出来,拐个弯,高楼上,巨大的广告牌,广告里的人,笑容淡淡。我眯眯眼,确认这是自己的海报。眼神移到广告牌下广场,有黑色车辆,车前,有一男子背影,一动不动,仰着头,认真地看着广告。
我顿住,视线模糊,隔着白色的灯光,我声音干涩:“秦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