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我很少会主动回忆过往,即使这几年很流行追忆青春,感伤初恋,在电影院里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唏嘘一番时光弄人。记忆被我在中间筑了一面墙,不敢忘却,却也不敢轻易触碰。可他这声阳光,就那么轻易的闯过这面墙,那些时光就那样不可抗拒,铁马冰河般踏进来。
2009年,我16岁,转校到清源中学。那个时候的我说起来真心酸,高一时候就只有一米五的个子,在那个有着美好幻想的日子里,我是多么想遇到一朵七色花,我不用七个愿望,我只要长高这一个愿望就行了,可是我依旧是个典型的浓缩就是精华,其实精华都不算上,用豌豆的话来说就是智商与身高成正比。
因为是转校生,刚开始在班上没有几个人搭理我,上哪我都一个人,那种孤独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后的某个星期天下午,我回到宿舍,门口过道上出现了一个穿着溜冰鞋的女孩,我认识她,她和我一个班,是学校里某个主任地侄女。我看了她一眼,没有打招呼,直接回到宿舍,刚放下书包,她突然从楼道直接滑到我们宿舍并停在我面前,因为重心不稳向前倾来,我连忙伸手将她扶住,她抬起头,看着我笑,乌黑的长发滑下肩来,她说“谢谢你’,那样好听的声音,那样好看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明白了亭亭玉立这四个字的涵义,她说:“你叫徐阳是吧,我叫林月星,明天选位置,我们一起坐啊。”
我和林月星成了同桌,她真的像是星星,那么闪亮,从我们班闪到整个级。再闪到整个高中部,每节下课都会有好多男生挤在我们教室门口专程来看她,还给她送礼物,我这种打小就特土的土包子,看着一包包的巧克力,大束大束的玫瑰花被她扔到垃圾桶里,不由可惜,“这么漂亮的东西都扔了,用不着吧,德芙巧克力好贵地啊。”我羡慕着她,有那么多人喜欢她,成绩还好,要是有人送给我玫瑰多好啊,可是我心里同时神气,我和这么出众的女孩儿是朋友啊。
一般情况下,同桌有个定律,同性会是朋友,异性会间接或直接成为男女朋友。在经过一起上厕所,一起去操场上体育课,一起去超市买零食这个过程后,我们成功演示了这个定律。她带我见识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她会将她穿不了的衣服送给我,我把那些漂亮的衣服视为宝贝,在镜子前比划,想着和她一样的打扮,,但因为那颗小小又敏感的自尊心,我却也从未穿过那些衣服到教室。我羡慕她,甚至无耻的嫉妒着她,想着如果我和她一样,那该多好,朋友就是这样,仍不住比较,仍不住嫉妒,害怕她太过美好,害怕自己没她过得好。
我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段友谊,我们一起去食堂,一起逛街,考数学时,她会给我传纸条,被抽上讲台做题她会在下面用红笔在草稿纸上写下答案,趁老师不注意时候,我便悄悄回头看。我们为了不辜负这段革命友谊,还举手发过誓言,要互相帮助,你发了财要带着我,我出了名要捧红你,甚至还说要在同一天结婚,只差没拜把子喝血酒来个桃园结义了。可惜生活的考验等不到你长大以后,顾念川的出现,就够了。誓言,就是说来让以后来感叹的嘛。
遇见顾念川的那一天,天气晴朗,新柳抽芽。一周的狂欢日终于到来,教学楼有些空荡,偶有几个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学生拖着拖把从过道上走过。我倒完垃圾,拎着垃圾桶匆匆回教室锁门,楼梯上传来缓缓脚步声,我微微仰头,一个穿着简单T恤的男生,慢慢走下来,他有着弯弯眉眼,干净的五官,我所能想到的词就是那个小说里描写的啥,,嗯,,,宛如谪仙,明眸皓齿。出淤泥而不染。不蔓不枝,洁身自好,反正就好看的意思。
豌豆曾说过我不是个凡人,后来我同意了他这句话,因为没几个凡人敢把心丢到顾念川身上,何况我这种没成绩没相貌,没头脑的人。他说,敢把心丟到顾念川身上的人,应该向他女神那样,温柔娴静,气质出尘,成绩上好,面若桃花的人。后来,我问他,你当年那个女神是谁啊,他回答,我家月星啊。
当顾念川的名字再次从五楼传到四楼时候,正是一年一度篮球比赛后,走到哪都可以听到他的名字,女厕所更是一个搜集顾念川消息的情报局,高二理科一班,成绩优异,老师喜欢,同学更喜欢,老家在安和,关键是,没女朋友。但喜欢他的女生要从清源一中排到四中,多么牛逼又拉风的少年。在我们班女生骚乱时,最平静的是我和林月星,但很显然,我的平静是装出来地,林月星呢则应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入眼的人。我两一致认为,那些痴迷顾念川的人,都很肤浅,太肤浅。可是他不知道,我也是这些肤浅的大军中的一个。这样的心思我不敢和谁说,只有悄悄地注意着他的一切,他总是买今麦郎的方便面,红豆馅儿的面包,特仑苏牛奶,他喜欢用0.5的笔,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喜欢星期六的早上去跑步。我跟着他的喜好吃了一周的今麦郎方便面。每天清晨都去操场跑步,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我这些小心思连鬼都看不出来。
在语文老师讲到雨巷这篇课文时。我那颗心久久不能平静,语文老师声情并茂的朗读:“我多么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他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哀怨与彷徨”。我听得十分认真,我觉得我就是那诗人,顾念川就是那丁香姑娘。课文结束时,老师说,要勇敢去追寻那心中所想,为了梦想去奋斗,我记住了前一句话,要去追寻所想,即使没结果,所有人都知道,我也要去追顾念川。
我要去跟顾念川告白,这种心情澎湃到放午学仍继续一浪推一浪,一下课,我就激动的抓住林月星的手。“月星,告诉你,我要去做一件大事儿。”她关上课本,看向我,两眼放光,“什么事啊?”我看着她放光的眼睛,不由想到,万一我失败了,她一定又要打趣我很久,我说:“算了,我成功后再告诉你吧。”“哎呀,你这样好吊人胃口,你给我说说呗”“算了,以后再说吧”“切,你不说我还不想听呢”“你想听,我也不告诉你。”
经过精细谋划后,我制定出了一个方案,让我直接冲到他教室门口,说我喜欢你,这种事儿我暂时还没那勇气,所以我决定来个比较委婉的法子:我骑着自行车在春暖花开的小道上,经过顾念川身边时、就不小心摔倒了,顾念川扶起我,成了我的救命恩人,所以从此我和他就结下了一段剪不断,理还乱,欲说还休的情分。于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特地洗了头。换掉了随时套在身上的校服,骑着脚踏车,在顾念川从图书馆向教室走的那段草绿树高的小道上,很不小心,一个不留神儿地把顾念川撞到旁边水沟里去了,结了一段我妈到医院赔医药费的缘分。
我很愧疚,愧对我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赔了一笔医药费,还得给顾念川他姑赔礼道歉,愧对我自己把计划好好的事情给搞砸了。但幸好,塞翁失马,总有一福,因为我是此事的肇事者,顾念川她姑姑又很忙,所以老师将给顾念川送饭的任务交到了我身上。老师十分慈祥可亲地对躺在病床上打了石膏的顾念川说:“好好休养啊,这个伤筋动骨一百天,至于课程呢,你也别担心,我会让学习委员把笔记给你做好的。那老师就走了啊。”我站在门口,殷勤的为老师拉开门,不料那老师却瞪了我一眼然后一顿严肃批评:”同学,你怎么骑车的啊,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故,后果你想过吗?”我连连地头,认真的承认错误。老师终于离开,病房里只剩我和顾念川,我十分心虚,站在门口不敢往前,心想,他一定对我印象糟糕透了。我神思正游荡时,他却先开了口,“你就是把我撞倒的那个女生。”肯定语气,我急忙九十度鞠躬低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前方却传来明朗笑声,我抬起头看他,他一脸轻松,唇角仍带笑意,他说:“你那么严肃干什么,我没有怪你。”嗯。。。他顿了一下“你是初中部的吧”和他说话本就激动,他这么一说我更激动,我红着脸“我不是初中的,我也是高二地,我叫徐阳”说到名字时,明显底气不足,声音都弱了下来。“嗯,,他点头,我叫顾念川,你先回去上课吧”“额,那......我先走了。”我退出房门,才想起忘了问他明天吃什么,不得又开点儿门缝,问他“明天你要吃什么?”他想了想说:“都可以”。
回到学校,我成了焦点人物,只要有女生的地方就有我的名字,‘知道吗,就那个,那个矮子,把顾念川给撞骨折了”“那个叫什么阳的,你说那技术在学校里起什么自行车”’“这你不知道了吧,丑人多作怪”流言无敌,幸亏我脸厚,才能在一路唾沫星子中安全回到教室,林月星却一改往日作风,冲着那些女生帮我解释,“你们都什么人啊,徐阳时撞到你哥还是你弟啊,每天都在哪儿叽叽喳喳地,有意思吗,“哎呀,算了”我把林月星拖回教室,“让他们说又不会少筋肉”“我就是看不惯那些女生,你又不是故意的。”她皱着眉头,不高兴的回到座位上,“徐阳,你别怕他们,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儿”我感动地看着她,为那个自私的我感到羞愧,我暗自发誓,我一定要好好对待这个朋友。她对我那么好。
我每天都会按时去给顾念川送饭,一来二去,渐渐熟络,他说我的名字很好听,那是第一次有人说我的名字好听,我高兴了很久。顾念川虽然成绩很好,但缺了那么多节课,总有一两道题不会做,当他问我会不会做那道题时候,我的脸像是煮熟了的螃蟹,我要是数学成绩好,我妈就不会费那么大的劲把我转到清源来,因为在现在这个班,是我姑父教数学。可丢人的是,来了大半年,我数学一直很稳定,稳在二十分的阶段。可是他那么认真的问我,并把题指给我看,我装模做样的看了很久,实在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内心忍不住反省,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一定好好学数学。我盯的眼睛都酸了,终于呵呵道“我不会”。看他失望的表情我心跟着失望了,突然想起我身边有个学霸林月星。于是我拍拍胸脯向他保证,我有一个朋友,她数学课好了,明天我带她过来给你讲啊。
回到学校我想着怎么跟林月星说,结果她很意外地答应了。那天林月星穿着白色的绣花裙,外面搭着粉色的针织衫,我把她带到顾念川跟前,:“她是林月星,我的好朋友,她数学成绩可好了。”顾念川的眼光从手中的课本移过来,他愣了愣,随即弯起嘴角,像是暮色里的灯火,明亮璀璨,我被那笑容迷得痴了神,在一旁犯花痴。月星很淡定地跟他讲题,浅浅声音。像是微风拂过风铃。
顾念川出院的那一天中午,我在医院门口很不文明地折了枝开得正好地桃花,打算作为恭喜他出院的礼物。走到病房门口时,一大推男生挤在门口,伸着脑袋,踮着脚往病房里瞧,还时不时回头挤眉弄眼。我好奇,挤到门口,同样也踮起脚跟往里面看,说:“你们看啥呢?”“看嫂子呗。”我身边的那个男生回答,又往里面挤了挤,十分好心给我留了条小缝,我透过那条缝,看到里面的场景,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子里,少女放下书,走到窗边,有微风吹来,扶起她耳边的长发,她回过头对面前的那个人微笑,像是一朵茉莉花轻轻绽放开来。顾念川和林月星,她们是那么的般配。心里突然间有些伤感。我默默从人堆里退出来,手里的桃花只剩枝干,我站在那里,旁边有人拐了拐我手臂:“你是徐阳吧”,我抬头,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他裂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向我竖起大拇指,说:“你真牛,这么小的块头居然把顾念川那小子撞住院了。”“呵呵”我干笑两声,在凌乱中和他们一起进了病房。
月星见我进来,高兴地叫我名字,“徐阳,你来了”嗯,我笑着点点头。“嫂子,还有我们呢”后面的男生一起起哄,我将手里的花枝丢进垃圾桶,清楚地看到月星脸上泛起红晕。顾念川终于走过来,淡然的看了他们一眼,他向我们介绍,”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嗯,“他又指了指我和月星,“这是林月星和徐阳。”“那和我们今晚一起去聚会吧”其中有人建议到,这……我犹豫着看像月星。“一起来吧。”顾念川拿起好书包,看向我们。“嗯。”月星点了点头。笑的优雅大方:“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就好了。”
那是我第一次去ktv,一大群人在包厢里举着麦一遍一遍吼着周杰伦的歌。从头到尾,一直哼哼唧唧,跟不上屏幕上的歌词。这就是杰伦高深莫测的地方,如果你能把歌词唱顺了,算你厉害。而明显这一伙人,除了双节棍这三个字能吼出来,其余词都捋不清楚。
我像是一个陌生人走错了地方,除了坐在那儿没有别的事可做,安静吃着薯片,默默让耳朵被歌声折磨。哦,只有那个豌豆,搞得跟我很熟络的样子,他一副大哥做派,坐到我身边:“不是说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嘛,你和林月星怎么就是好朋友呢?”
我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有些生气:“你和顾念川还是朋友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这个......”豌豆还想说什么,却在渐渐响起的音乐调中噤了声,包厢里安静了下来,目光都凝在正在唱歌的月星身上,软软的嗓音像是花瓣一样的轻柔,她看着顾念川,眼睛闪烁而明亮,那样的眼神,我最熟悉不过。
月星喜欢上顾念川,这个本就应该的结果。在顾念川出院后终于到来,喜欢上顾念川,本就是那样容易的事情。
月星一向不喜欢到操场上去看球赛,可顾念川的每一次球赛,她总会到场,当然,我是和月星一起地。她不会大声尖叫或跳着叫加油,她静静坐在一边,白暂的脸上带着浅浅笑意,那样好看的笑容,我在家对着镜子练了好多次,可笑的比哭地还难看。
打完球,顾念川在围观球赛的女生的灼热视线里,向我们走过来,接过月星手中的水,咕噜咕噜地仰头喝完。月星将带有绣着精致小树叶的手帕递过去,我死死盯着那块手帕,呼吸都变得轻了起来,而顾念川随手接过,擦着脸上的汗水。我的心里好像裂开了一条缝,钻出来的全是难过,明明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
我终于明白了那句,喜欢一个人,其他人碰他一下,你都觉得别人在给你抢,可是,在这样喜欢顾念川的林月星面前,我卑微的像一只丑小鸭。
我本来是个挺乐观的人,可因为顾念川,我的那个高中,走到哪儿,空气里都是忧伤和难过。
对于豌豆这个人,自打在医院认识过后,他见我总喜欢嘲笑我,我真不知道,他怎么和顾念川那么要好,另一方面,我觉得他很可怜,在月星和顾念川的消息满天飞的时候,他总会站出来解释:“开什么玩笑,我们都是好朋友。”
他对月星的热情简直就像是一颗火苗,你把它放在亚马逊深林,都能燃出熊熊大火,也仅仅是对月星而已,我和他简直就是共产党和日本鬼子似的,水火不容,那是鸡毛栓皮点儿事都得放在心上。他嘲笑我一句,我肯定得嘲笑回去,我就喜欢看他吃瘪,看他生气,虽然不在一个班级,但因为他老喜欢来我们班晃荡,所以我们总能互相嘲笑。
像是每个月的月考后,他拿着我的试卷,声音提的老大:“哎呀,徐阳,这次考试挺不错啊,居然上了二十,你不会作弊的吧”我一把抢回我的试卷,狠狠瞪他,“爬回你的五楼去,给我四肢并用地爬。”然后等到他们发试卷后,我当着月星的面,笑得花枝乱颤,问他:“你理综怎么才考六十,说说,又是倒数第几?”
然而在食堂里遇到,他老远就举着饭盒向我们晃荡,“过来一起吃呗。”我用脚趾头都能看出他打的什么主意,想和月星一起吃饭,想的美。我轻哼一声,扭过头正想说:“谁要和你一起吃。”结果就看见顾念川端着饭盒走向他,月星的反应比我快许多,答应的干脆,直接将菜端到他们桌上,见我还愣在那,向我招手:“阳光,快过来啊。”
我想,我应该和顾念川保持距离,还是不去的好,可是他抬起头来看向我,我行动已快过了思想,还是屁颠屁颠儿蹭过去。
我坐在顾念川对面,哪儿还有心思吃饭,想着我得怎样才能将吃饭的姿势弄得优雅一点。好看一点。最终觉得,吃相难看,很大的原因都出现在吃菜的问题上,比如说啃猪蹄,啃鸡爪,所以为了保险,我还是不夹菜的好,尽管我很想吃今天的粉蒸排骨。
我埋头扒着白米饭,顾念川也挺安静,所以饭桌上只有豌豆的声音,他一个劲儿的给月星夹菜,嘴上还不停地关怀:“月星,你多吃点。”“来来......吃这个,粉蒸排骨,这个腊肠也不错”他把所有的关心好像都融入成了这排骨,恨不得全都给月星。
月星说:“可以了,李江,我不太喜欢吃肉”好像忘了说,豌豆真正名字姓李名江,至于为什么叫豌豆,我倒没去追查过。
女生大多不喜欢吃肉,导致很多男生都觉地女生不吃肉,后来我和一个男生去吃饭,他见我夹肉摆出了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你居然吃肉?”当时我正把肉送到嘴里,我很随意的点了点头,结果他又问我:“你吃肥肉还是瘦肉?”我说:“都吃。”他那种夸张的表情让我从此以后再也不想和他一起吃饭。但是月星不吃肉,我倒没觉得哪儿不好,反而让我又有了机会打击豌豆,我当时就乐呵了起来:“孔雀开屏”。
他顿了顿,接着狠狠等我一眼“又不是对你自作多情,我乐意”
“切,”我翻一个白眼给他,“谁稀罕”。本来豌豆还打算还嘴,月星却终于站出来,结束了这场口水战:“你们两不要一见面就掐,都是朋友嘛”“谁跟那种根号2是朋友”他狠狠瞪着我,继续戳我痛处“都高二了,还跟个小学生似的,只是横着长。”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丫的,这豌豆就是一混蛋,我不服气的说:“专家都说了,我还会长高地”“对,你还会长高,”一直没开口的顾念川说了话,他从盘里夹起一块排骨放到我碗里,说:“长大了,还会很漂亮。”
他不会知道,他这句话给了我多大希望,也不知道,日后会因此又给了我多大绝望,我当时那颗幼小而长期自卑的心,在听到顾念川温柔的话语后,渐渐开始明朗了起来,甚至我一度以为,说不定顾念川会喜欢上我呢。窃喜感让我原谅了豌豆的粗俗,我静静扒着饭,觉得今天的饭格外香甜,月星和豌豆都抬起头诧异地看他,紧接着豌豆继续泼冷水,“都长得跟条牛大了,还会长大。”
时间被我们蹉跎的很快,我在小说中蹉跎,豌豆在四楼五楼的楼梯上蹉跎,当然,顾念川和月星自然是在学习中蹉跎。蹉跎蹉跎就搓到了高三,月星一心想考上海大复旦大学,每天都在题海中过日子,豌豆听说了月星要考复旦,喊着誓与月星共存亡的口号,居然洗心革面好好学习去了,那个逼,装的牛。
但是由于基础和天分这两样东西他都不占,在几次月考中,任然稳居倒数第一的宝座。不过我真佩服他,为了月星,可以奋不顾身的去拼,而我为了顾念川就做不到发愤图强。
也许因为进入高三的缘故,大家都没了时间去更新学校风云人物的八卦消息,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耳根清净,很少在听到顾念川和月星的八卦。我们四个人像是普通朋友一样,见了面打声招呼,食堂里遇到,就一起吃个饭,从表面上看,真难看出谁对谁还有想法,当然我对顾念川一直都有想法。只是这个想法被我隐藏地很深而已。
圣诞节那天下午,我从厕所回教室居然看到了豌豆在我们教室门口,用“居然”二字的原因是从上高三后,他为了学习一般都不来我们班晃荡,说是为了不打扰月星学习。但今天怎么就晃来了,还使劲儿在门口往教室里瞅。
我慢悠悠过去,将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问他:“来看月星啊?”他猛地转过头,眼神迅速聚焦到我脸上,然后满脸笑意。我见他满脸红光,完全不像是长居倒数几名的样子,有些怀疑,又问:“难道是月星终于看上你了或者是英语考了小及格?”
我们英语总分一百五十,九十为及格,然而对于讲英语只能讲出个am is are 的这一类人来说,六十分就已经是他们的奢望,也被称为小及格。我之所以这么问他,很显然,豌豆就是这一类人的代表。打击别人的同时,其实我更为惭愧,因为我数学连小及格的一般都考不到,当然,偶尔小小的作个弊还是能考上三十地。
豌豆居然有出乎意料的没回答,只是盯着我,那小眼神给销魂地。我被看的有些发毛,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你用这么炙热的眼神看我,你.你,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你以为我带上了眼镜,我就眼瞎了啊。”豌豆终于收回那小眼神儿,往教室里看了看,说:“你过来,和你说个正事儿。”
他把我扯到过道里,一脸严肃问我:“徐阳,我们是不是哥们儿?”我被他这么严肃的表情给唬住,摇头要到一半却还是点了点头。然后他继续问:“那哥们儿今晚打算给月星过生日,你帮不帮?”呃,我抬头看他,“你要给月星过生日?要怎么过?咱们今天不放假啊”就在学校过,豌豆十分自信道:“我一定要给她来个记忆深刻的生日,其余的你别管,今晚下自习你把他带到操场上来就行。”我一直就觉得豌豆在追求月星这件事上挺可怜地,明明知道不会有太大的结果,却还是坚持着,就像是我喜欢顾念川,一场无果的暗恋。想到这儿,我豪爽的拍了拍他胳膊,“你放心,你准备去吧,多大点儿事啊,包在我身上。”“那好。说定了啊。”豌豆再次笑得阳光灿烂,“明天我免费帮你打水。”
第四节晚修下课,教室里很快就只剩几个同学还在那儿一脸痛苦咬着笔杆子,月星还在算那个试卷压轴题,草稿纸都划了几大篇,还是没把答案给算出来。我关上区域地理的课本,从课桌里拿出早就给她挑选好的礼物,:“生日快乐。”“你给我买了礼物啊?”月星有些惊喜,放下笔,接过礼物:“”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害得我今天还有点儿难过。”“怎么会呢。”我帮她把试卷收起来,笑道:“我哪敢忘了咱月星美女的十八岁生日啊,走,上操场去跑两圈儿。”“好啊。”月星将眼镜取下来放包里,开始收拾书包,我将信息发给豌豆:五分钟后,到操场。
十一点,夜色弥漫,几盏橘黄色的路灯灯光慢慢泻下来,添着温暖,我站在跑道口扫描操场,只有几个跑完步的高三学生慢慢从身边走过,当然,也有可能是高四。
我想,丫的豌豆不会玩儿我吧,但转念又一想,耍我,他倒是真做得出来,但不会耍月星啊,我继续扫描,月星弯下腰系好鞋带,:“阳光,你在看什么?”“没什么。”我含糊回答,真觉得被耍了的时候,突然,一声刺耳鸣声传来。
我和月星同时呆住,紧接着一束光亮升到半空中,划破黑暗,绽放开来,朵朵亮花,映红半块天空。我呆着,月星也呆着,直到警报声入耳,我俩才回过神来,对面黑色里有两人跑过来,是豌豆,还有顾念川。
所有的东西都倒退,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呆呆看他从亮光里跑来,我最爱的那个少年,他带着笑,眼里好似波光流转,比烟花还要好看。
他们跑到我们面前,豌豆指着还在绽放的烟花,大声说:“月星,生日快乐。”月星望烟花,又将目光收回,动了动嘴唇正要说什么,却有保安和教导主任拿着明晃晃的大灯跑过来,叫喊着“哪个班的?”
跑,我这人没别的优点,遇上大事儿逃命特快,导致后来与朋友一起去走废弃的轨道,遇上了一群非主流打群架,我简直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拖了朋友在几十秒内跑出了要走二十分钟的火车隧道,我们班两个男生在后面没追上,被他们说成疯狗一样的速度。所以,我第一反应就是跑,出自本能,我拽了顾念川就跑,豌豆也在第一时间拽走了月星。
顾念川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所幸他还算配合,分分钟时间我们已跑到百米之外,躲到旁边的桂花树林里。我探出脑袋往外面望了望,确信保安,主任啥的没追过来,终于松了口气。“追来了吗?”身后的顾念川问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我的爪子从他手腕上移下来,“应该没事了吧。”“呃。”他答应,眼睛里隐约有笑意。“那个,”我低头道:“豌豆比我跑得快,月星和他会更快。”“嗯。”他点头,站起身:“走吧,回去吧”“好。”我站起来。
我以为,狂跑了百米,又蹲下来,至少腿会软啊,疼啊什么的,说不定还能让顾念川还能像小说里那样,背我会儿,结果,我低估了我的腿,我等了半天,真没出现点儿症状。
顾念川转头看我“怎么还不出来,难道腿受伤了?”他的难道二字用的好有情节,再加上那有疑惑略加惊讶的表情,于是,我把原本准备说“有点”二字,生生憋了回去,快速走出去,呵呵道:“没有,就是蹲久了有点麻而已。”
我俩走着,混入人群里,有雪花点点飘下来,我偷瞄一眼顾念川,他脸上还有点点汗珠,我的心跳速度原本从狂奔后就没减下来,此时跳的更欢,我想我太没出息了,一遍一遍跟自己说,徐阳,淡定,淡定。
回宿舍路上,雪花大朵大朵开始飘,夜晚的冬风在我心平静下来后变得不再可爱了,虽然很想和顾念川多走一会儿,但这大雪飘,河风刮,实在是把当时那种在雪中散步,不小心就白头的这种小文艺思想抛到老远,脚上的步伐开始加快,看到宿舍公寓的时候,步子不由在加快。
“阳光。”顾念川突然叫我。我停下来,吸了吸红鼻子,侧过身看他,又看了看公寓,瞬间明白了过来,这么冷的天,他先是去操场吹了冷风,现在还得在大雪里送我回宿舍,也挺无奈的,这一番彻悟让我都有些愧疚,“那个,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啊?”他愣了愣,没想到我一猜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我又大方道:“快回去吧。待会儿你回家没有公交车了。”他突然伸过手来,这一次换我愣。他极其自然将我棉衣上的帽子扣到我头上,说:“嗯,回去早点睡,再见。”“再见。”我定定站在原地见他离开。
有人说,你喜欢的那个人,一举一动都会牵引你的悲伤快乐,顾念川这个平常动作使我整个心情都灿烂了起来,我扬起笑容,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几米后在食堂与宿舍的岔路口遇见了月星,我跑过去:“没被抓着吧?”“没有。”她回答,眼神掠向我的身后,又略回来,“顾念川他回去了啊。”“嗯。”我回答,看向她手里的盒子,“这是蛋糕吗?”
“嗯。”她挽起我的手,脸上一片喜悦之色,我给叔叔打电话了:“今晚不回去了,在你宿舍去睡。”“好呀。”我高兴道:“回去打叫隔壁宿舍过来玩扑克呀。”
我经常做一个同一样的梦,我站在高高的沙丘上,四处没有人烟,月星突然走过来,所过之处有枯树抽芽,绿色绕来,然后场景转到豌豆和顾念川从黑色里向我们跑来,烟花在空中一朵接一朵盛开。
即使在八年时光流逝,我还是会重复这个梦,想起月星,想起豌豆,想起顾念川。
顾念川,这个我用了一眼喜欢上的人,二年时间暗恋的人,花了六年去忘记,爱了八年的人,我终于再次遇到。
我曾一度以为,我们会和大多人一样,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他有了妻子,我嫁了平凡的丈夫,有一天,我收拾屋子的时候,在某个角落里翻出了高中的旧书,书里有考试时传的小纸片,我想起了我高中有个好朋友,叫林月星,我还暗恋了个理科班的高富帅叫顾什么川来着。然后,突然难过那么小会儿,再到不痛不痒,继续打扫屋子。在清源的某一条街道或是某个路口,我左手领着白菜,右手牵着孩子,看到一个谢了顶,扶着啤酒肚的中年人,他说,“你是徐阳吧,我是顾念川啊,当年你还把我撞进医院了啊,这你孩子吧,长得挺肥的啊。”我会恍惚一下,想起他当年的样子,打着呵呵,“哎呀,记得啊,你这肚子不错啊。”还有另一种再也能遇到,在各自的人海里沉浮的结局。
在我的脑海里,我们早已过了几百种人生。
可现实就是这么个神奇的东西,八年了,居然让他再次出现了,关键是还是那么出众,帅气,谢顶,啤酒肚什么的,完全是我想多了。可见时间是把杀猪刀这句话,只是对长得丑的人才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