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静静的夜里,馨儿在静静的听着一首静静的歌。
歌声听不清楚男女,也听不清歌词,只是轻轻的唱着,很长时间依然没有结束。
纤细苍白的双手轻轻放在有些冷硬的电脑键盘上,凌乱的敲打着凌乱的字符。
“这首歌的名字你想知道吗?”网络另一面的偶遇的陌生人轻轻的问……其实这对方打出的字跟别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却真实的给馨儿带来一种轻柔的感觉。
馨儿在网上从来不问别人的私事,也从来不给告诉任何人关于自己的事情,无论笑也好,骂也好,即使是经常在一起聊天的朋友,也连她究竟是男是女也不能肯定。
“如果你不愿意,就不用告诉我……”馨儿的回答永远是为了别人着想。
……
长久的沉默之中,只有这首不知名的曲子还在轻轻的回响着。
“……其实……这首歌只能在一种情况下听的……”
“……哦。”
“你不想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听这首歌吗?”
“……说不说都随便你……”馨儿永远是这种近乎漠然的态度,似乎一切都不能让她的有丝毫的好奇……不过,今天的馨儿自己都有些奇怪,为什么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让自己尽量避免问对方任何问题……
再看一眼对方的昵称,“尘埃”,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尘埃似乎并不在意馨儿的冷漠,只是用跟自己的昵称完全不相符的轻柔的语气,开始讲述一些奇怪的事情……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播种下尸体,又会收获什么呢……”
“……这首歌就是在收获尸体的果实的时候,由收获的人唱出来的……”
“……只有这首歌,才能安抚这些果实,让它们保持平静……”
馨儿晃晃头,看着屏幕的眼睛有些发花了,没有下线,就躺在了电脑桌旁的床上,慢慢的沉入梦里。只有电脑屏幕上,还在一行行的不断显示着尘埃发过来的字,那首名为《收获》的曲子,就这样一直没完没了的唱着。
馨儿很困了,没有在意到,其实,这首曲子不仅仅从电脑的音箱里传来,同时,也来自于窗外……来自于沉沉的夜幕……
……当馨儿再次醒来的时候,清晨似乎并没有如约到来,窗外的天空依然是昏暗的,浓厚的黑云笼罩在城市上空,除了在小小的缝隙中闪着暗红的闪电,没有一丝阳光能够透过……
馨儿苦笑一下——这种景象,很眼熟呢……正如同在那个地方的天空……不也是如此吗?
……屋子里越来越冷了……电脑的屏幕一片漆黑,馨儿知道,应该出门了……
在屋门关上的一瞬间,电脑屏幕轻轻的闪了一下,好像一双眼睛偷偷张开,又赶紧合上的样子……紧接着,屏幕恢复了正常,只是在上面留着长长的一行行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
寂静的城市中,寒风卷着垃圾呼呼的挂过,有点像台风即将来临时的样子,但是临街橱窗里没有关闭的电视机,又正发布着“今日天气晴朗”的消息……
空气中漂浮着一些微小的黑色颗粒,在这样有风的天气,原本不应该出现的这样的情况。淡淡的,细小的黑色颗粒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丝毫不受寒风的影响,就这样固执的漂浮在空中,渐渐的聚集成淡黑色的雾带。
馨儿伸出手,穿过黑雾,感觉到一丝凉意……
“愤怒和悲伤……这就是种下尸体后的收获吗?”馨儿轻轻的叹息着,继续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走着。
城市如同已经死亡,无数的车辆静静的停在原地,却还保持着行驶的姿势,有的车灯依然亮着,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走过常去的酒吧门口,“千年一梦”的霓虹灯还在闪烁着,在这个漆黑的早晨,带着仅有的一丝温暖……
什么时候才能和你在一起……我的爱人啊……馨儿稍稍凝视了一下这块霓虹灯,又继续往前走。
……一只血淋淋的手在馨儿刚刚走过的地方忽然冲破人行道的水泥,无力的挥动了一下,却又渐渐的沉入地下,只留下水泥地上一块小小的黑色痕迹……
“为什么我的怨恨和我的爱情,都不能在你的心里留下丝毫的痕迹呢……”黑色的雾气在那只手出现的地方,悄悄的凝聚出一张男人的脸,叹息着,又渐渐散去。
“因为,你们原本都是没有生命的存在啊……”一个白衣白帽白色面孔的影子,在另一个世界中渐渐幻化成形,抬起腿,往前埋了一步,便走进了这个世界。
在白色身影的周围,围绕着淡淡的烟雾,看不清他的面孔,却能隐隐约约听到他向前走的时候,一种金属相互碰撞带来的细碎声响。
白色的身影静静的跟在馨儿身后,静静的看着她走进空无一人的小超市,静静的看着她拿了早餐的牛奶走出来,用一根吸管慢慢的吮吸着……
在超市的门口,馨儿终于看见了这个白色的身影,她站住了,没有抬起头,依然慢慢的吸着牛奶。
“你终于要来带走我了吗?”馨儿低声问。
“不……在这个世界里,我没有强迫你的权利……”白色的身影缓缓摇头。
“我只是来告诉你……已经一千年了。”
“他说,他会永远等着我……”馨儿倔强的说。
白色的身影微笑了:“是的,他一直在等着你,但是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找到去见他的路吗?”
馨儿的脸红了,低声说:“我找了,可是总是迷路……”
“哈哈……就让我带着你去见他吧……或许,也只有从来找不到路的你,才能带着他离开那个让他迷茫的地方……”白色的身影仰头笑道。
“不!”一直环绕在两人周围的黑雾忽然沸腾起来。不断的幻化着,那张扭曲的脸,在黑雾中若隐若现。
白色的身影看着黑雾,无奈的摇头:“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黑雾震动了一下,面孔上露出一丝迷茫:“我……我不过是一粒带着无穷的怨恨的尘埃……又怎么会有自己的名字?”
“不,你有的……只要你离开她。”白色的身影指着馨儿说。
“可是……我爱她,她是我的!”黑雾固执的说道。
白影又叹气了:“诅咒的力量,真的是那么大吗?不仅吞噬了别人,同时也迷失了自己……”
“你们!都好好的睁开眼睛!好好的看看周围的世界吧!”白影大声对馨儿和黑雾喊道。同时,从笼罩着身体的烟雾中,伸出一根白色的锁链,猛的指向黑云密布的天空。
一道闪电划过,正击打在黑雾上,笼罩整个城市的黑雾忽然一振,迅速的收缩着,到最后,凝聚成一个黑衣的男子。
黑衣男子看看自己,忽然恍然大悟:“原来,我叫李元。”
馨儿也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不是真的,只是一个诅咒!”
“是的,你们,不过是迷失在自己的诅咒中的那份怨念而已。现在,该到了让你们回到自己的灵魂中的时候了。”白影转头对馨儿说:“你爱的人,还在到处找你。”
“至于原本就没有任何力量的你,即使把这个世界中所有的人都变成尸体,种植出你的愤怒和悲伤,也不会有得到她的心的力量的……”白影又对李元说:“这么多年了,何必再继续坚持下去呢……其实,你已经在她身边整整一千年了……不是吗?”
李元的神色,一会儿痛苦,一会儿温柔,其实,在得到诅咒的力量的同时,他也坠入了迷茫。
白影不再多说什么,伸出两只苍白的手,一手拉着馨儿,一手拉着李元,说道:“我们走吧。”从容的迈步向前。
有些急迫的,馨儿也迈出了自己的一步。
带着犹豫的,李元也终于抬起了腿。
……
“谢谢你,无常大人……”在三个人的身影渐渐从这世界隐去时,馨儿抬起头,对着白色的身影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