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天晨徘徊在这里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了。
如果先生没有说错的话，这片幽暗且弥漫雾气的森林就是狱城的尽头了。
然而进了这林子，却像找不到方向似的，没有了路的踪迹。
欧阳天晨也不太会去想温秋庭骗了他什么的，然而这片林子，的确绕不出来。
狱城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城，甚至可以说它很小。
每年进几个囚犯已经略显拥挤的地方，竟然找不到出路。
隐隐约约的。
天空中好像传来铜铁挥舞的战斗声，欧阳天晨感觉有什么人正在他上方过着招。
他猜的没错。
温秋庭在雾上几十尺的地方，满目通红的剑指前方那个背影。
胸口渗出的血迹很明显的看出，考官打不过他。
那人是高手。
旁人只看得温秋庭的剑法如影随形，那人却始终一动不动背对着他。
气浪一阵阵袭来，温秋庭的剑魂早已破散，用体内不多的真气抵抗着。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我都快记不清了呢……”
“大人……”温秋庭缓缓用剑撑住身子，答道，“不过区区十年。”
“你的剑法可是退步了百年多，”那人嗤笑一声，“温秋庭，朝廷待你不薄吧。”
这一声讽刺声音真够大的，冲破云霄，似乎就把整个狱城笼罩起来。
欧阳天晨听的十分清楚，他不太理解，温秋庭就在在那上头，为什么不下来帮帮他。
“大人，小人自知活不了多长，可祖王爷留下的老规矩太过于苛刻，百年来本被选中的那些书生，有多少甚至连这片黑林子都没有走过。”温秋庭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看着那双眼正盯着他，闷着胸腔里的那一口血，硬生生的跪下来。
“朝廷当年解释过，这些人出去之后到底要干什么你应该清楚，还记得祖冰皇当年跟你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和上层的人接触。
他是狱城人的后代，罪人的后代。
那天他经过皇城的种种封锁，七次搜身，换了克制法力的道服，才在几个时辰后见到了祖冰皇。
那是几乎快一百年前的事情了，祖冰皇还是南玄子。
“你应当看的出，这天下不太平了，可这七年的期限又要到了。我们需要保存精英，又要混过祭祀大人们的法眼，”南玄子把玉玺放在手中把玩了片刻，便随手丢在温秋庭身旁，“既是如此，那在狱城出口处，设下迷雾森林，以测祭祀者吧。玉玺拿好，今后，你便是考官。”
那个时候他又有多大呢？
很小很小，很多事情不了解，很多黑暗未曾见。
朦胧的接过兵符，四周随行的人猛然跪拜，才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同于往日了。
“皇恩浩荡——”小小的温秋庭叫道，稚嫩的声音环绕在空旷的殿堂上盘旋许久。
……
欧阳天晨听着二人的对话一头雾水，摇摇头，不想过多纠缠，便叫道：“先生，帮我出这个林子吧！”
温秋庭颤颤巍巍抬起头，看向那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男人。
良久，欧阳天晨只听见一声长叹似的：“好。”
就在那一刹那，剑气猛的掀来，不知是温秋庭还是那高手的，忽的弥散开来，欧阳天晨勉强站立几秒，猛的后退几步，摔倒在地。
不知从何处吹来几阵阴风，黑林子的树左右剧烈晃动起来，欧阳天晨忙抱住离他最近的那个树干，担忧的看向云上。
天地之间突然又静下来，欧阳天晨等待着，云雾出奇的慢慢干净起来，久违的阳光一丝丝穿透进来。
欧阳天晨看着天地的动荡渐渐平和，还比之前有了些好转，扶着树干战了起来。
“先生！”
云上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响。
“先生？”
欧阳天晨仰着头，光线一点点把他的脸庞照亮。
没有回应。
许久，欧阳天晨等不了了。
他虔诚的望着天空，说：“温大人，时辰不早了，我想我该走了。”
云悠悠的飘在空中，欧阳天晨低下头叹了口气，左右望了望方向，向着尽头走去。
不一会，就看见耸立入云的城门。
城门上挺吵的，不少身披盔甲的士兵点着清澈的天空，一脸诧异。
相比之下，欧阳天晨倒是镇定了许多。
这世界太大，他不能理解，不能了解的事情多了去了。
当下第一要务，就是把这封推荐信送到金家，先生说了，京城那边的人一定会为难自己，唯有请求金大小姐同行，皇后娘娘才不会当面说些难听的话。
“报——”有士兵急呼，“将军，城下来人。”
那人一抬手，士兵纷纷拿起弓箭，一齐瞄准欧阳天晨。
欧阳天晨小小的慌乱了一下，忙拿出旨意书。
上头的人眯了眯眼，高举的手反握成一个拳头，士兵的箭纷纷收回。
好一个训练有素的军队。
欧阳天晨心底暗自称赞。
城门缓缓开启，外面喧天的锣鼓声传入城内。
书上说的没错，果然是个花天酒地的世界。
欧阳天晨看着缓慢又关闭的城门，向着上方，鞠了一躬。
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忽的传来，街市的锣鼓声戛然而止，人们纷纷向着两边闪去。
欧阳天晨不明所以，但是仍然随着大流，站到一旁，看着远方的尘土悠悠的飘来。
“婆婆，前方是何人惊扰百姓？”欧阳天晨对一旁的老妇人问道。
老妇人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把摊子远离了他：“金郡主家的。”
“金郡主……”欧阳天晨喃喃道，“难道是金大小姐的……?”
一回头，刚想问问，那老妇人已经走远。
再定睛一看，四周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散开，像躲着他似得。
一个小女孩手拿着花，慢慢的经过欧阳天晨，看着他如此俊美的脸庞，笑嘻嘻的递给他。
欧阳天晨愣了愣，正准备接过，小女孩拿着花的手突然被打了一下。
随后是一声严厉的呵斥：“离这个小扫把星远一点，他可是个狱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