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有边界的。
边界之内一共分为四个大陆,被四个拥有不同属性法术的群族统治,所以也可以称它们为四个国。
如果硬是要从最大的大陆——风大陆算起的话,一字向左排开,过了那片布满漩涡的海洋,就是火大陆和水大陆的交界处了。
无视狼烟四起,烽火嚣张,即将开战的水火两国,继续向前,便能看到世界上最后一个大陆,也是最小的大陆——冰大陆。
这个大陆跟其他大陆有点不一样。
有一条自东向西的河流,到了一个云雾缭绕的地方,突然就断了,凭空消失般,无影无踪。
而云雾的边界,围起一排高高的石墙,士兵们紧张的在上头走动,摩擦着兵器,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像是随时可能开战似的那般紧张。
然而过了许久许久,云雾里并没有传来什么别样的动静,沉睡着一般,无声无息。
也不知为何那些士兵会在那里把守。
冰大陆地如其名,终年霜天雪地的,四周有冰山环绕,大陆中不大的海洋里,时不时有几只标志性的冰龙伸出头来,吐出一口白色的雾气,方圆十里的海域,便又结了上了厚重的冰。
令人诧异的是,到了接近冰国边界的地方,温度又骤然升高,冰火两重天似的,猛然变得炎热至极,过了国界,竟是茫茫沙漠。
国界也是一堵石墙,不过比刚才的要高百倍厚百倍罢了。
不出十里,雾便弥漫开来,不知从何而来,忽的从地心冒出似的,也形成一堵白花花的雾墙。
雾中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和着几声不知名兽的叫声,没几刻消停,听着瘆人。
这里,便是世界的尽头。
据史书记载,自先祖降临人间,迅速发展文明,进阶入帝国,发觉世界并不是无穷无尽的。
从边界的雾墙里,曾经出现过恶龙,使民不聊生,而王派去雾中勘察的人,无一例外的有去无回。
虽然没有消息,但是派去人后,七年前后,雾中便无物来犯。
到后来就演变成,四大陆每七年派出五名各大陆中的佼佼者去祭拜世界边界的神明。
无非是安抚百姓的一个幌子,无非是让又一个精良的小队去送死。
少年停下笔,重新审阅了一遍卷轴的内容,在一众埋头急书的考生中抬起头来。
“先生,我写完了。”少年眨着眼睛,整理好手中的卷轴,放在右手边的托盘里。
一旁的几名考生抬起头诧异的看他几眼。
速度可真够快的。
考官慵懒的眯眯眼,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正坐直了看着自己,便把瞌睡硬生生压了回去。
这考官叫温秋庭,长辈们都说这人已经大几百岁了,可怎么看都不过中年道士模样,倒是年轻的很。
“可是想好要交卷了?”
“是的。”少年轻轻点点头。
从两侧走过来两名侍卫,一人拿起卷轴放到温秋庭桌前,另一人挽起袖子,一边整理砚台一边向少年使眼色,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可少年似乎看不见般,看着温秋庭不慌不忙打开卷轴,突然叫道:“我忘记署名了先生。”
温秋庭抬起头,微微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欧阳天晨。”欧阳天晨答道,“复姓欧阳,天是天空的天,晨是清晨的晨。”
“倒是个好名字。”温秋庭笑了笑,仍是一脸慵懒。
欧阳天晨自豪的笑道:“我娘亲是请了算命先生给我取的,这是个好兆头的名字。”
温秋庭看着眼前眸光清亮的少年,倒也不自觉嘴角上扬,眉眼中,仿佛看到当年幼稚的自己。
“如果我能从这里出去的话,待我回来,一定会把外头所有新奇的事物都告诉先生您的。”欧阳天晨正色道,俊俏的眉眼间净是认真。
众考生中传来几声嗤笑。
“好。”温秋庭突然说道。
不少考生诧异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
欧阳天晨也看着他,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期待,然而他并没有看他,而是再次低下头,一字一顿般缓慢的看着欧阳天晨写的卷轴,像是在读一本深重的经文。
自始至终,没再说一句话。
两日后,欧阳天晨在学府的正墙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常年空白的正墙,鲜有告示,如今却只挂他一人名字,显得招摇了些。
可他怎会在乎。
他终于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了,离开这个充满罪恶的地方了。
这里是一个监狱般的土地,各个大陆的罪人都会被发配到这里,而他们的后代,也将在这里繁衍。
欧阳天晨已经记不清是因为第几代祖上犯下的滔天大罪而来到了这里。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他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他还沉浸在当下的喜悦中。
“欧阳天晨。”
他回过头,向叫他的那位长者欠欠身。
“在。”
“先生有请。”老者指了指府邸大堂的方向。
欧阳天晨颔首,向大堂走去。
温秋庭负手站在大堂中央,右手紧握着欧阳天晨当天考试的卷轴。
“你来了。”温秋庭缓缓转过身,正视着欧阳天晨。
“是。”
“过来。”温秋庭摆摆手,像慈爱的长者,和他年轻的外貌倒是十分不搭。
欧阳天晨应允走去,而他忽的伸出手,握住欧阳天晨的。
欧阳天晨不由的感到一阵怪异的眩晕,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不该来的东西正猛的涌来。
欧阳天晨忍不住闭了闭眼,温秋庭面色突然变得苍白,作呕了一下,摇摇欲坠似的。
欧阳天晨反应过来,刚想扶住他,却被轻轻推开。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像是许久未见过一样,欧阳天晨见着温秋庭的眼眶蓦地红了,像等待了许多年,终于盼来了想要的结果的痴情人。
温秋庭很快恢复过来,站稳,向欧阳天晨伸出左手,掌心摊平时,那里多了一块铜钱大小的令牌。
上面一个奇怪的文字,扭曲着,像是似曾相识,却又的确没见过。
“带着这个,拿好了。”温秋庭将令牌放入欧阳天晨手中。
温秋庭痛苦的皱着眉头,左手捂着胸口,口中似含血,又压抑着不让它呕出来。
欧阳天晨愣了一下,随即从衣角扯下一长条带子,给令牌打了个死结,挂在脖子上,抱拳跪下:“欧阳天晨定不负先生所望,好生保管此物。”
“这是我族信物,世间最后一枚,请务必,将它带到你能去的最远的地方。”
少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正欲转身。
“慢。”
欧阳天晨回过头:“先生,可还有事?”
“到了外面,如果有人问起你从何而来,不要说狱城,就说自己是冰国莱城人,从金郡主府上出来办事的。”
欧阳天晨愣了愣,也大概能猜出其中缘由,只得默默点头。
“走吧,前面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温秋庭摆摆手,转过身去,语气淡然,却明显在空气中感受到一丝酸楚。
欧阳天晨虽是不懂,也虔诚跪下,给这位萍水相逢却倾注念想的怪人磕了三个响头。
小小的身影行走在荒凉的大街上,零星的几个人停下手中的杂事,抬头望向他孤傲的背影。
年少的流着泪告别,年长的祈祷着再见。
当然,也没有人会知道未来将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