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雨大,哗哗作响。
清晨,雨势又渐大,不得出门。
她静静捧着书,看些诗词,她于父亲本身就是一位教书先生,自己开了一间书舍,为年幼小孩启蒙,为学子仕途铺路,为朝廷输送栋梁。
她,从小在书舍长大,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只能旁听,不得入座。
但她,不差人后。
静心阅文,沉浸其中。
一股凉风,入门而肆,灭了灯烛,暗了容颜。
她微微抬头,门是自己亲手掩上,上了门把,为何会有凉风钻入?
奈何,眼前已黑,望不得前。
她起身,摸着墙壁扶索而行,小心翼翼。
忽然,房间再次亮了起来,蜡烛着了。
灯烛下,他在笑。
青衫,小帽。
洒了雨水的脸,沾湿了的碎发,贴在脸颊。
她微微一喜,又很惊慌。
她急忙关住门栓,扭过头来。
“你…为何来此。”她轻声,颔首,脸色微红。
他擦拭一下雨水,支吾其词:“我,我迷了路。”
他想到理由,脱口而出,待他发现这个理由如此不堪一击,漏洞百出时,已然晚矣。
他从未有过如此囧境,他以往的风度,以往的气质,断然不会如此,但见到她时,他以往的以往,如泡沫,烟消云散。
她嗤笑,也不拆破,而是寻一手巾,递给他。
“擦一擦吧,莫着了风寒。”她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
“待会喝了它。”
她又将炉火移至桌前,示意他坐下。
“谢谢。”他喝完热茶,放下茶杯,笑着言谢。
她摇摇头,轻声道:“小事,无妨。”
“倒是你,胆子着实有些大,若是被人瞧见,半夜雨天,你闯入我的房间,莫说你会受到严惩,我也难逃牵连。”她轻笑,并未生气。
他盯着她,认真道:“别怕,只要有我在,谁也伤害不到你,我发誓。”
说罢,举手向天,竖起三指。
举头三尺有神明。
她道:“莫要胡乱许诺立誓,待你暖和一些,还是趁早走吧。”
她此刻,她的心,已经不受控制。
他也不知哪里说错了话,神色有些慌乱:“其,其实我是来看你的。”
他吐出酝酿在心中良久的话。
她听闻,她的心更加不受控制。
“已经看过,你该走了。”她淡淡道。
她此刻的身份,是江南花惜花,是一间书舍先生的女儿,是王家未来的少奶奶。
与他之间,瓜葛甚浅。
他却不愿。
“你为何赶我走?”他道。
她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想告诉他,他是一家丁,她是未来的少奶奶。
她,有了些许负罪感。
本应将他撵出,本应不该理会,本应勿想,勿念,勿怨。
她却全犯。
他走了。
他看着她为难的模样,他心疼,他心痛,他心碎。
所以,他走了。
迎雨而来,冒雨夜归。
她坐在炉前,倚在床沿,泪珠儿线断,不断洒落。
既无其缘,不若断念。
省得,泪泪泪泪……以洗脸。
太阳东升。
今日雨停,骄阳似火。
今日,也是少爷回归之日,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张灯结彩,喜迎归来。
她与翠儿出了府,入了马车,带了几个家丁。
王老爷吩咐翠儿,拎着未来的少奶奶购买一些漂亮的衣服,好看的胭脂。
她有些心事重重,已无兴趣,全凭翠儿喜好,买了不少色彩鲜艳的丝绸锦衣与浓郁的胭脂。
她与翠儿坐在马车上,突然间道:“翠儿,我们再去一趟紫山吧。”
翠儿不解,道:“小姐,少爷快回来了,您不回去提前打扮打扮?”
“不慌,几日以来的雨大,虽没有延迟归来的日期,但路途肯定有一些影响,恐怕晚时才能到。”她对翠儿道。
翠儿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冲外喊道:“拐道,去北端紫山。”
车马向北而行。
紫山,一如既往,岁月在它身上留不下痕迹。
雨后彩虹,延伸到天际线。
雨后大山,葱郁森森。
雨后的她,断念。
她来此,是想放下那一段缘。
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
她嘱咐家丁莫要跟随,与翠儿上了山,登上山顶,合眸,睁眼。
与那日,那般。
她吩咐翠儿去紫竹林等她,她要去他们第一次相见的路,重新走一遍。
她莲步游赏。
这条小道,是与他第一次相见的地方,那时望不清他的脸,唯有他的笑,刻印心里面。
这片花海,是与他第二次相见的地方,那花冠,还挂在那一枝独秀,同样也有着蝴蝶。
她还有最后一处地方,她走过之后,她便放下。
她走的很慢,她故意走的很慢。
她想,这段情,多留一秒,便是一秒。
此后,此情,消散天地间。
她走着走着,发现身旁多了些许蝴蝶,越来越多,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那个小亭的方向。
蝶儿飞,蝶儿飞。
蝶儿带着我的思念飞。
蝶儿飞,蝶儿飞。
蝶儿成双对,蝶儿带我飞。
蝶儿携着我的缘,蝶儿携着我的情。
蝶儿飞,蝶儿飞。
蝶儿越过白衣奏琴郎,蝶儿穿过青衫小帽丁。
蝶儿望向那家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