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众人眼光一齐看去,只见红布掀开,盘中放着一个老大的素白玉石,玉石晶莹光润,玲珑剔透,尤其是上面勾出红绿黄三纹极为抢眼。
会家子认得这叫“三花宝盖”,此三纹并非人工雕刻,而是天然造化之功,积累无数日月,方能出现此等异象,极其珍贵罕有。
台下众人,认识此物的,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认识此物的,见一块玉石如此精美,也不免发出一阵唏嘘。
自古有云:脱胎玉质独一品,滴露玲珑透彩光。
今有如此盛典,平日在后堂、偏厅内的家眷庄丁纷纷涌来。
一时廊下、天井、门边都挤满了人,山庄内大人孩子,佣人侍女,无不仰高俯低,极力张望。
唐灵见那玉石固然珍贵罕见,却不是自己想要的,心中稍感踏实,也松了一口气。
向门口处瞧了瞧,但见山庄守卫不下数百人,各个腰挺背直,直挺挺的站立原地,目不斜视,丝毫不乱。
台上吴敬先道:“各位前辈兄弟,这块玉石名为‘三花宝盖’,如此大的白玉固然不多,这三花聚顶之象亦是极为罕见。此石,是我在极北之地,杀了‘阴阳二圣’,从他二人手中夺来的!”
说到此处,不由得带着一股子傲意。
台下一听,顿时炸开了锅。
传闻这“阴阳二圣”武艺极高,兄弟二人久居天山,性格古怪。
人有任督二脉,分数阴阳。习武之人修习内力之时往往讲究阴阳调和,如若阴阳失调,必会走火入魔。
即便是最阴寒的武功,也需顾全阳络,否则轻者伤及五脏,重者武功尽失,成为废人。
而他二人不知练了什么功法,一人单单练任脉,属阴;另一人单单练阳脉,属阳,此功最后还竟被他二人练成。
如此分练,大减练功时间不说,对敌之时也能优劣互补,犹如一人。十余年前,二人在江湖上声名甚旺。
传闻此二人行踪飘忽不定,要找到他二人并将其斩杀,着实困难得紧。
台下交头接耳,吵吵嚷嚷,大都是夸耀赞赏之声。
周疍心道:“好个吴乾老儿,敢情这次大会原来是想当着各堂的面,给你儿子立威来了,我周疍也不是吃素的!”
想到此处,手指用力一捏,酒杯上立时生出几道裂痕。
吴敬先一挥手,那两名弟子将玉石搬了下去,口中说道:“我金顶山庄价格公道,这块璞玉,叫价四千五百两,不知哪位能看得上眼?”
正在此时,席中窜出一黑衣男子,足尖一点,跳到台上。
只见此人短小精悍,身形不过五尺,五十余岁年纪,一身华贵,身上的两排扣子都是由白玉磨成,胸口处还上悬着一条金链,面色红润,像极了一位乡绅富豪。
一只带着翡翠扳指的手中提了一把带鞘的单刀,此人正是“地灵堂”中分舵舵主,赵元胜。
赵元胜极好玉器,见那白玉石光洁罕有,晶莹玉润,三色盖顶呈喷薄之势,不禁心痒艰搔,听得吴敬先叫价,率先应声而出。
吴乾见有人走出,脸上微微一笑。
赵元胜纵上台后,向台下抱拳道:“兄弟我惜石如命,认识的朋友都是知道的,劳烦在座的各位兄弟就将此物让给我罢!”
此话未讫,“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只闻席间右侧一声大喝,一大汉手中提着根六尺来长的铁槊踱到台前,槊尖向地上一撑,身子借势翻在台上。
赵元胜见他的槊头周围装有铁钉,槊柄尾端装有钢鐏,眯眼上下打量,见他对手中百十来斤的长槊举重若轻,不由得暗自留上了神。
那大汉名叫张酣,是“天猛堂”下舵主,只见他单手将槊背在身后,说道:“实在不巧,在下也是精于此道,这位朋友姑且让我一让,成人之美如何?”
“北方大帝府”与“东方大帝府”不同。“北方大帝府”除鬼帝外,余人以天罡数和地煞数排列,共分为三十六天罡堂和七十二地煞堂,每堂各有十余个分舵大小不等。
“北方大帝府”在鬼域四方鬼帝府中人数最广,故而舵主之间大都不识。
赵元胜见张酣执意要抢,眼睛眯成一条线,单刀身前一摆,说道:“只好手底下见真招了。”
刀鞘陡然铮的拔出,露出一件奇怪的兵器。
只见他手中兵刃,似剑非剑,似刀非刀。
刀尖弯曲成一个钩状,刀身上还长有两排尖刺,像极了一把鸡刀镰。
张酣见他兵刃出鞘,大喝一声,铁槊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
赵元胜向上一撩,刀上的弯钩正勾住槊上铁钉,向旁一带,“砰”的一声,将木质的擂台打下一个深坑。
张酣见两兵刃搅在一起,大袖一扬,右掌挥出来打赵元胜。
赵元胜更不答话,并掌来迎,二人掌力相交,便即分开,互扯兵器。
张酣力大,向上一挑,将赵元胜连同身子带起,赵元胜身子甚是灵活,凌空一个翻身,手中兵器反转,解开钩子。
落地之后,后退两步,双手摆开架势,立了个门户。
张酣暴喝声起,斜拖铁槊直迎上来,赵元胜左步上前,右手兵器挺出,一招“虎啸山林”,使得是“五虎断魂刀”中的路数。
“五虎断魂刀”在刀法中以威猛著称,尤以五种变化享誉武林,招式凶狠,势如猛虎,摄魄断魂。
此路刀法虽说迅猛,却有着收发不能自如的缺点,回转之时往往受制于敌。
而这件兵器恰恰将这种劣势补足,只见赵元胜手上兵刃舞将起来,虎虎生风。
张酣见他刀法使将出来,铁槊一摆,使的是一招“白蛇吐信”,挡开赵元胜兵器,跟上一步,照头上拍下,还他一招“跨虎开山”。
有眼尖的知道他使的是一套“杨家枪法”。
传闻杨家枪法舞动时,寒星点点,银光皪皪。
泼水尚不能入,战场之上,矢石所不能摧。
后经高人改良,竟成了一套武林绝技,出手狠辣之余与临敌勇猛并兼之。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赵元胜刀法虽精,却近不得身。
只见张酣将自己身周舞成一个圈子,赵元胜无法攻进,出手之余,还得处处自保。
二人将将过了二十余招,赵元胜心中焦躁,一招“孟虎啸聚”将刀横在胸前推了过去。
这招本是致胜时的收招,也是他求胜心切,太过心急,眼见张酣胸口空挡便迎了过去。
赵元胜这一推可乐了张酣,张酣早卖胸口破绽,诱得赵元胜来打。
眼见赵元胜上当,张酣握着铁槊立时和赵元胜的手中兵器架在一起。
张酣力大,用力向前一顶,赵元胜只感千斤之力压向胸前,双手酥软,胸前反被自己的兵刃刺得皮开肉绽。
张酣低声道:“兀的地煞堂矮子,你服是不服?”
有道是:闲时莫论人非,出口莫要伤人。
赵元胜本想认输,听了他嘲笑,“啊”的一声大吼,松开手,任凭自己兵刃扎入肉中。
双手各从大腿上抽出两根钢刺,猛地左右环刺张酣太阳穴。
张酣没想到他如此拼命,情急之下,抬腿一脚将他蹬翻在地。
赵元胜再一抬头,槊尖已指向他咽喉。
赵元胜躺在地上,自己兵器尚刺在胸前,口中不断呕血,仍死死地盯着张酣。
张酣骂道:“你这矬子,我和你有甚仇怨,抢了你婆娘不成,要下此毒手!”
吴敬先拍着手上台道:“张大哥武艺精熟,不愧为天罡堂舵主,这一场是张大哥胜了。”面向台下问道:“台下可还有兄弟要争这玉石?”
赵元胜本要起身再斗,听他上台说话,知道自己败了,便不言语了。
台下众人本就不精此道,谁愿意为了一块石头争个你死我活,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无一人上台。
吴敬先见无人上台,便道:“既然无人争夺,这玉石今日起就姓张了。”
转身对张酣道:“张大哥,你这边请!”
张酣哈哈大笑,提了槊傲然下台而去。
众人将赵元胜抬下时,吴敬先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之色,心道:地煞堂又能有什么本事了,怎配要我们的东西?
吴乾却站起身道:“赵老弟休要气馁,我府上正有一块上好的和田玉,虽不如这‘三色宝盖’这般稀世罕有,但也算是个上品,如若不弃,就赠了你吧。”
赵元胜听他这么说,大喜过望,忙唯唯诺诺,连连出言感谢。
唐灵对唐玉笑道:“这小子不会做人,老子倒算仗义。”
周疍知道吴乾在为他儿子收买人心,眼角骤然一缩。
吴敬先在台上接着道:“接下来是第二件宝物,这件宝物特殊,各位可要看好了。”
一侧身,两名侍女领着一位妙龄女子轻步走上台来,那女子长得也不甚美,却是一身白裙,配着面貌清秀白腻,姿容婀娜窈窕,亦是别有一番风味。
吴敬先道:“第二件宝贝,价格公道,五千两银子。”
台下人东瞧瞧西望望,交头接耳道:“第二件宝贝在哪呢?”
“我怎么没看到?”
“吴公子,第二件宝贝在哪呢?”
……
“哈哈哈哈”吴敬先朗声一笑,“这第二件宝贝就是她!”手指处竟是那名女子。
台下又是一片唏嘘声,有人道:“哪有卖活人的?”
“她是贵府侍女吗?”
“这女子也不见得多漂亮,如何值得上五千两银子?”
“就是,我看她啊,还赶不上怡春园里的小花红呢!”
众人听了,登时哄笑一片。
吴敬先淡淡地道:“她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这句话一出,席间静了下来。
唐灵蓦地抬头,发觉此女神态冰冷,双目失神,果然毫无生机可言,一下就想到唐翘伴身跟随的那具女尸。
唐玉见唐灵紧紧瞧着那台上女子,心有不喜,推了推他道:“有什么好看的?”
唐灵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吴敬先道:“此女是‘尸傀教’的朋友送与我爹的,如今家中母亲嫌她晦气,就要将她送走,此傀儡虽不是活人,但身子灵巧,会做些粗活,当个仆人使使也还中用,哪位要是觉得顺眼,看好了就请上台来。”
唐灵心道:久闻湘西有赶尸之法,这“尸傀教”秘术奇异,很是不简单,大大值得留意。
众人从未听过“尸傀教”的名头,有人道:“不是我们不相信你,你说她是死人,死人又怎么会动?”
吴敬先似乎早知有人要发问,此时手中提了柄长剑,说道:“看好了。”
手腕翻转,长剑在那女子身上一阵错落,那女子身上大片衣服散落,露出白花花的肌肤。
新割的一道道伤痕并无一滴血渗出,那女子面上也不知痛,只是呆呆的望着前方。
众人方才信了,无不暗暗称奇。
吴敬先问道:“现在哪位谁要出价?”
席间众人都未见过活尸,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声四起。
只闻首席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这东西,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