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见唐玉身穿淡黄绸衫,眉目如画,雪肤依然,花貌如昨,犹似往昔,刹时间目瞪口呆,站在那里竟说不出话来。
唐玉见到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唐灵,也是手足无措,身子一软,险些跌倒,那日亲眼见到他被唐芍刺了一剑后,推下悬崖,此时怎会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难道是在做梦?
两人呆立半晌,唐灵率先开口道:“你还好吗?”
唐玉听他声音,顿时流下泪来,此时很想趴在他怀里轻轻哭泣,却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只是摇着头,过了良久,才哽咽道:“好……”
唐灵自忖能言善辩,此时语塞,干咽着嗓子道:“你坐。”
唐玉茫然失措,失神道:“是,是。”双膝一软,跌坐入椅。
唐灵苦笑道:“这‘雕花楼’是何处?你可是这里的楼主?”
唐玉闻言,泪水更是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拼命的摇头。
唐灵正要发问,只闻门外忽听得门外靴声橐橐,一人长笑而来,大声道:“久闻唐门‘雕花楼’中,有‘温香如玉’四大美人,我今日就从‘玉’字尝起,看看到底是什么滋味。”
唐灵一听此人声音,正是今日来的赵青云,起身站到屏风后。
唐玉忙擦干泪水,整理妆容,躬身站在门口,大门打开,只见赵青云大步走了进来,唐玉上前拜道:“参见大人。”
“免了。”赵青云见到唐玉面容,果真肌肤如玉,百媚横生,环臂便抱了上去,双手极不老实,在她滑腻的后背上乱摸。
唐玉抽身推脱道:“大人……且慢,待奴家先为您抚上一曲。”
赵青云催促道:“不必了,一会还有事要和你们门主相商。”
唐玉想起唐灵还在屏风之后,又用力推开他,急道:“不行。”
赵青云“啪”的一巴掌扇在唐玉脸上,骂道:“臭婊子,还真把自己当成贞洁烈女了?你和那么多人都上了床,偏偏对大爷推三阻四,今天我非要你好看!”
抓住她胸口衣衫,用力一扯,嗤的一声响,衣衫登时撕裂,她所穿的罗衫本薄,这一扯之下,露出胸口的一片雪白肌肤。
唐玉被他压倒在桌上,无力向他身上踢了两脚,身上被他抓得紧紧的,痛得满头大汗,泪水簌簌流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我……”
赵青云边撕她衣服,边骂道:“臭娘们,贱货,不狠狠打你,是不知道大爷的厉害。”又是一个巴掌掴在她脸上。唐玉受痛,“啊”的一声叫。
赵青云闻她声音娇啼宛转,勾人心魂,樱唇晶莹粉嫩,不禁全身骨头都酥了,口中又骂了声“贱货”,头一低就要亲下去。
忽然脖颈一滞,竟似被什么东西提住。赵青云登时一呆,向后看去,没见到有什么人,唐玉却见唐灵面无血色地站在自己面前,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
赵青云心想:“这里今天死了这么多人,一定不怎么干净,等我快活完了,就马上离开。”
听了唐玉哀求,骂道:“你这小婊子,贱货,叫哪个偷情的小白脸来救你。”说着把腰带解开,将上身衣服脱了下去。
唐灵实在忍受不住,伸出右掌,在他后颈重重一斩。赵青云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唐玉匆匆起身,拉过衣服,背对唐灵,双手颤抖着整理头发,在一旁哽咽着。唐灵向她苗条的背影凝望半晌,将屏风上的一件红衣扯下,披在她身上。
唐玉身上一颤,忽然转过身来,双膝下跪,拜倒在地。
唐灵见她花容惨淡,伸手托住她双臂,轻轻扶住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她脸颊上挂着几滴泪水,晶莹如珠,伸出衣袖,要给她擦去。唐玉却头一转,哭声道:“脏。”
唐灵但见她容色举止、言语神态,仿佛回到了从前,可是却再也回不去了,不自禁的黯然神伤,又问道:“你为什么会做这种事?你的武功呢?”
唐玉贝齿下唇,低声道:“门主……唐芍他叫人建了这座‘雕花楼’,将门中一十三名年轻女子聚集在此,将我们分为温、香、如、玉‘四金钗’和‘九银钗’,他……他说我除掉……除掉你有功,让我做这‘四大金钗’。”
唐灵不知何谓“四金钗”和“九银钗”,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唐玉擦了擦眼泪,接着道:“他勾结燕王朱棣,秘密私交朝廷官员,一有什么要紧事,就将那些人带到这‘雕花楼’内,让我们伺候他们,做些龌蹉事……”
唐灵顿时怒火上窜,愤恨道:“畜生!他……他怎能叫本门师妹做这种事,他是疯了!”
唐玉泪水如雨,呜咽道:“没错,他的确是疯了!我们几次要逃,他……他就废了我们的武功,让我们无法反抗,终日将我们关在这‘雕花楼’内。”
唐玉哭了一会,泪眼朦胧地抬头道:“是,是,是我错了,我……我对你不起,你……你能带我出去吗?我……我给你做……”
未等唐玉说完,唐灵凛然道:“跟我走。”
唐玉目露感激之色,点了点头,起身整理衣服。
唐灵背过身去,推开窗户,向自己来处看了看,说道:“这里楼壁光滑,原来是怕你们逃走,一会你抱住了我,不要松手。”唐玉紧忙点了点头,跟了过来。
唐灵正要走,脚尖踢到了赵青云的鞋,自己方才本想要制住他,问些朱棣和唐芍的密议,此时毫不留情,一脚向他太阳穴重重踢出,暗道:“我让你好好快活。”
唐灵身子跨出窗户,展臂道:“过来,抱住我脖子。”
唐玉闻言,温婉一笑,擦干泪水,像从前一般欢快地跑了过去,扑向了她魂牵梦绕的宽阔胸膛,那里……还是那般温暖。
唐灵施展轻功,小心的向下游去,第九层……第八层……眼看到了第五层,下边只有四层。
此时微风吹动,唐灵的丝发轻柔的拂在唐玉颊上,唐玉心中满是甜蜜,只觉得此时哪怕去死,也心甘情愿,手上不由得紧了紧。
唐灵觉得怀中的唐玉身子颤抖,想起了当初从将军府中救出她的那一幕。
蓦地里远处白光闪动,一根银箭悄然瞄向了这里!
唐玉瞧见白光,脸色一变,认得此人是唐芍“十三太保”中的“追风箭”唐厉行,立时俏脸煞白,唐灵却恍若不闻,正要出言相告。
白光闪动,箭如电光,已然告知不及,唐玉毅然奋起力气转身挡在唐灵身后。
“嗤”的一声响,一根银箭从她后背射入,前胸透出,余势不衰,箭头直射进唐灵前胸。
唐灵骤然警觉,好在内力深厚,肌肉回弹,刺不多深,见唐玉伏在自己怀中,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顿时心中一惊。
便在此时,那处又是一箭射来,唐灵左手抱了唐玉,右手凌空一抄,将箭抓在手中,身子下坠,反手丢了回去。
唐灵稳稳落地,唐玉嘴角流出鲜血,轻声推他胸膛道:“快走,你快走。”
唐灵点住她胸前穴道,鲜血立止,从怀中取出一粒“百瑰丸”,放入她口内,关切道:“吃下去,别说话。”将唐玉横抱在怀中,向前奔去。
唐玉只觉身周风声飒飒,腹中暖洋洋的,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之中,仿佛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努力睁开眼睛,见唐灵正满眼焦急的望着自己。
唐灵见她转醒,呼出一口气道:“可算是醒了。”
可向她伤口一看,见那箭穿胸而过,深已成致命之伤,这一拔出来,立即令她气绝而死,若是不拔,也是活不过几个时辰,两难之余,眉头不由得皱了皱眉。
唐玉见唐灵眉头紧锁的抱着自己,心中大为感动,摇头道:“没用的,我早在两年前,就已该死了。”
唐灵握住她手,情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凄然道:“不,你不会死的,我能想法子治好你。”
其实在重新见到唐玉的那一刻,自己的恨就早已抹去。
唐玉泪水涟涟,又流下泪来。唐灵想她这些年来在唐门所受的苦楚,不禁心酸难言,轻轻抚着她头发,不停亲吻她的额头,将她抱得更紧:“玉儿,你还记得当年我在凤阳城说的话吗?我们还要一起去隐居,找个世外桃源……”
唐玉听他说,刹那之间,心中充满了幸福之感,幽幽叹了口气,悠然神往道:“唐大哥,有你陪在我身边,这里就是世外桃源,现在……我比什么都快活。”
唐灵见她声音越来越低,呼吸也越是微弱,怕她咽气,忙晃了晃她的身子,说道:“你答应过我,要陪我一起的。”
唐玉长长的睫毛轻颤,无力地道:“我……我这里痛……痛得很,我……我就要死了。”唐灵眼眶湿润,紧握她手,只是摇头。
唐玉忽然眼睛睁大,呼吸急促道:“我还有一件事要……要告诉你,唐芍……唐芍他纠结了一大批高手,有十三人武功最高,叫十三太保,他……他们……”
唐灵见她一边说话,一边吐血,忙道:“别说话,我知道了。”
夕阳晚照,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映在她脸上,只见她睫毛颤抖,目光散乱无神,一对眸子浑不如平时的澄澈明亮,雪白的腮上淌下几道殷红的鲜血,脸上全是遗憾的神色。
唐灵伸袖帮她擦血,想起两年前的种种过往,霎时之间,眼泪夺眶而出。
唐玉见他流泪,惨然道:“唐……唐……”
还要说些什么,胸膛向上一挺,口中鲜血急涌,却渐渐松开了抓着唐灵的手,终于手掌一张,慢慢闭上了眼睛。声音止歇,也停住了呼吸。
唐灵心中一沉,轻轻呼唤道:“玉儿,玉儿,唐玉!”低头见到她胸前殷红一片,显是冲开穴道,伤口破裂。
鲜血不住渗出,衣衫上的血迹越来越大,唐灵用手堵在她伤口上,又唤了两唤,见她脉搏全无,果真还是去了。
唐灵紧紧抱着唐玉的尸身,心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二人经历如此剧变后,始终不能相聚,实在是造化弄人。”
唐灵抱起唐玉,向前昏昏沉沉的迈出了十余步,猛然间胸中一股热气上涌,一张口,吐出两大口鲜血,双膝一软,扑地摔倒。
唐灵趴在地上,脑中一片混乱,过了许久,耳闻周围百鸟娇啼,眼见此处丽景葱葱,双手插在地上,使劲抓土,一把把的抓了掷出,自身内力雄厚,双手犹似铁铲,只一顿饭工夫,已掘了个大坑。
唐灵将唐玉小心放入坑中,呆呆的望着她娇美的脸庞,瞧了半晌,正要捧土掩上,心念一动,将唐玉胸口的箭拔了出来,折断箭杆,只留下一个刻着“厉行”的箭头,默默放入腰间袋中,这才将土掩埋。
叹唐玉曰:
雪为肌体玉为腮,雕花楼中侍金钗。
权迷心窍贪香饵,兔死狗烹枉自哀。
玉阶夜久空余恨,流水桃花难再来。
嫦娥应悔偷灵药,落晓星沉泥中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