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风雪已停了,但是情况并没有变得好转。
齐寒点了支烟,走得离二人远了抽起来。
就连多鲁达的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这个老江湖一路走来都很淡定的。
珞阳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有风雪要来了?”
拢着袖子,多鲁达望向远方的雪山,沉声道:“我检查过了,昨晚的雪太大有一个帐蓬的支架压坏了,如果我们按计划路线走,不出意外的话,还要两天才能到,也就是说,至少还要在雪山上住一晚上。可是只有一个帐蓬,我们三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捱不过去,人的身体冷到一个程度,就会蜷缩不动,我见过太多在雪山上活活冻死的人。”珞阳知道这话绝不是在吓人。
珞阳将领口拉紧:“如果我们不按原计划走呢,有没有更近一点的路线?”
多鲁达叹口气:“这正是我担心的,的确还有一条路很近,可是那条路很危险,两边都是悬崖峭壁。”
齐寒抽完一支烟,走了过来:“走原来那条路,被冻死也是一种危险。”
三个人于是决定改道。
只是这条捷径比之前的路更加陡峭,还有许多地方是冰层,真正是心惊胆颤。
他们之前没有预料到会有冰路,所以穿得并不是登冰山专用的钉靴,走起来更加费力。这条峡谷的冰道就像盘山公路一样,不过只要安然过了这座山,就可以看见从云寺了。这就像一场豪赌,以生命为赌注。
珞阳扭头看向齐寒,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甘心冒这样大的风险,齐寒也正好看向她,他的眼中也传递着相同的问号。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秘密,都会做出些其他人完全无法理解的事,就是这样。虽然心里想着事,珞阳脚下也不敢放松,山风很大,直吹得人有些摇摇欲坠。
这条盘山路虽然万分危险,好在它并不太长,走到中间一段的时候,每个人几乎都是摒住呼吸的。
虽然凶险,但似乎越是在这样一个濒临死亡的境地,有的人越能看开。
我这样说,也许作为读者你并不能体会,但只有真正经历的人才会明白这种感受。
三个人相视一笑,这条路前面已经不长了,很快就能走过去。
忽然,一阵飓风从前风的峡谷入口处迎面吹来,珞阳本能的贴靠石壁,以免身体摇晃。风声还没停,头顶上响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冲出来了。身后多鲁达已大叫道:“不好,上面的雪山要崩了!”
珞阳一抬眼,就看到既壮观又恐怖的景象,峰顶的积雪一大块白布般罩下,就像天塌下了一样,跳,下面是百丈悬崖,不跳,就只能被积雪埋葬。多鲁达又大叫起来:“赶快向前跑,前面有一截凹进去的石壁,还有一线生机!”都顾不上了,大不了滑下去,反正是死。珞阳这一瞬间突然想起很多事,她上雪山没敢给老爸打电话,怕他担心;郝甜下个月十号结婚,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那个命去现场祝贺;还有苏竞,现在她是不是已经离他很近了?
珞阳赶在被积雪困住前,跑进那个凹洞,如果从侧面看,就像一只巨型动物张大嘴巴一样,等她站定回头,忽然发现身后并没有多鲁达和齐寒的身影,她想起刚才危急之时,多鲁达为了让她跑得快,一把抢过了她手上的背包,顺势还推了她一把,而齐寒一直以来都是在后面断后的。珞阳一急,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可是外面,雪团猛洪一样涌过来。
这个洞暂时还能呆,幸运的是,壁外的走道很窄,而雪峰很高,所以洞口并没有完全被封死,不幸的是,前方的路却被卦死了,而她手上现在没有任何食物和工具。她想,还是先想办法,看能不能救出多鲁达和齐寒。她从洞中找了块石头,小心地砲积雪,她动作不敢太大,生怕再次引起雪崩,心里却又万分着急。
这种雪峰上的积雪,不像一般的积雪,它很厚重,有些像冰,挖了半天,也不过挖出了不到两米深的一个洞,她又累又饿,冻得全身都无力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居然是在一间屋子里,点着那种煤油灯,珞阳以为自己又做梦了,就像在布达拉宫广场时,要不就是穿越了,所以她用力的掐了一下手臂,真疼!
屋子很小,摆设几乎没有,朴素的不像话,除了她睡的一张床,就只有张小木桌了,而且很老旧。看来,她是被人给救了。
她想要翻身坐起,刚一动,感觉胸口肺部一阵难受,大咳起来。
她这一咳,有人推门进来,是二个喇叭样的人。她马上拉住其中一人手臂:“和我一起的还有两个人,你们也救了他们吗?”那人有藏语说了句什么,珞阳听不懂,心里更急,推开他就要下床。那个人对旁边的小喇叭说了句话,小喇叭马上跑开了,然后那个人从旁边桌上给她倒了杯茶,递给她,眼神很固执。
珞阳刚接过茶,就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却是小喇叭带着多鲁达小跑了过来,多鲁达看见她眉眼都是笑意:“曹小姐,你总算醒了,可吓死我们了。”珞阳笑道:“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咳嗽。”她看向门口:“怎么没见齐寒,他没事吧?”多鲁达又笑道:“他没事,跟你一样,也是感冒了,这不,他来了!”
齐寒果然站在门外,他也不进来,不知为什么,珞阳觉得他脸色特别怪异,透着一丝苍白,却又有一丝青色,她也没多想,估计还是因为冻着了。她对多鲁达说道:“多鲁达大哥,我不会藏语,你帮我谢谢寺庙的喇叭们吧!”
多鲁达道:“我谢过了,可他们说,并不是他们救的我们,是另有其人。”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另有其人?这种天气谁会去那种地方,而且把我们三个人从那样的鬼地方救出来,什么样的人能做到?”珞阳说这话时并没有注意到,齐寒脸色刹白。
多鲁达点头又道:“我也是一点知觉都没有,喇叭说,他们晚课结束后,照例由当时值守的人去关寺门,寺门口台阶上就躺着我们三个人,然后他们就喊人把我们抬起来了。”
“救了人,却又不留名,喇叭他们有没有什么线索,我们总该跟那个人道声谢。”
“这样的情况他们也没有遇到过,以往要么那些登山人自己挣扎着回来,要么在雪峰失踪。”
讨论不出结果,各人也就早点休息了,能在那样恶劣的情况下逃过一死,喇叭们都在说是佛祖保佑。
那一夜,睡得特别好。第二天早上醒来,连感冒都好了一半。
珞阳转了一整圈,回到正殿佛堂来,坐于圃团跪拜。原来这就是从云寺,这从云寺有八座正殿,四周围绕二十四座,历史悠久,旺季时游人也是不少,这种冰雪天却少有人来。这和她梦中的从云寺天壤之别,当然她也没真指望苏竞会从她背后冒出来。佛家老说断舍离,如果真能应验,也算不虚此行了。
她闭着眼静默地坐了许久,睁开眼的时候,发现齐寒在她右手边的圃团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的面色比昨晚好看了许多,嘴里一直在小声地说着什么,珞阳在他旁边,也是半句没听清。
而后,他站了起来:“能说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珞阳想不到他会对自己的事感兴趣,既然决定要放开了,也就没有必要隐瞒,她淡淡道:“我来许一个不可能达成的愿望。”她脸转向齐寒:“你又是为什么?”
齐寒吁了口气:“我为自己做过的一件错事来忏悔。”珞阳点点头,具体的她无意窥人隐私,遂笑起来:“听起来,似乎你的事情比我的有意义多了。”齐寒脸色仍是苍白:“众生皆苦,为未发生的事所苦,为已发生的事所苦。”他想必是有感而发,神情十分肃穆。
两人一时皆无话,整个偌个的佛堂里寂静无声,珞阳起身正打算离去。
齐寒在她身后忽然道:“我看到了昨天救我们的那个人。”
脚下一顿,虽然明知道一定是个不认识的人,但她还是想听齐寒描述一下。可是,他昨天当着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说,现在又为什么单独跑过来对她一个人说?珞阳自认并不是敏感多疑的人,这当中一定有什么原由。她转过身:“是吗?”齐寒并没有太过在意她的语气,反而紧盯着她的双眼:“是一个年轻男子,剑眉星目,皮肤很白,身高大约一米八四,左眼眉峰处有一颗痣。”他双眼如炬:“你……”
珞阳心里一动,整个脑中顿时警铃大响,齐寒口中描述的人自然是苏竞的样子,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心中想法万千,口中只是道:“真得好好谢他,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当面道个谢?”
两个人都是紧盯着对方的双眼,想从中探究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