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珞阳被这喜讯冲击得太过,唯恐这又是一个梦。
她呆呆地看着贺兰佐,卓易对苏竞道:“你是不是早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份?”
苏竞摇摇头:“并没有,我只是确定我不叫贺兰佐,你也不叫卓易而已,你的手段太厉害,我对以往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卓易无声地笑起来,他居然烹起茶来,在今天之前,珞阳一定会觉得他的动作很是赏心悦目,现在,越看越有一种老谋深算的味道。他看向他们二人:“你错了,我的中文名字的确就叫做卓易,我何必伪造,根本没有人知道卓易是什么人。你们不要站着了,来都来了,我一定会为你们解惑的,先坐下喝杯茶吧。”
他语调平平,却自有一种无言的气势。
珞阳没好气道:“我们才不喝你的茶,谁知道你会不会在茶水中给我们下毒?”
绿茶热气萦绕中,他抬起眼看了苏竞一眼,端起一杯喝了一口:“我若想杀你们,何必大动干戈地把你们引来这里。”苏竞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事实。
“江湖人只知道我外号‘四爷’,以毒品和军火起家,却不知道我身兼四国血统,家族资产遍布全球,毒品于我的产业不过是九牛一毛,自我接任以来,早已不涉足这个行业,只不过我不屑出面澄清罢了。二年前,是被一个身边极亲近的人出卖了,才让你们有机会靠近我。”他看向苏竞:“而你,是唯一知道我真实身份却活着的人。你们的警车坠崖后,我的人遍布长白山寻找你们的尸体,必须确认你们已经死亡。”
他喝了口茶:“那三具尸体都已找到,唯有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知道你当时在山道上看见过我的脸,我也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一旦有机会活下来,是绝不会放弃抓捕我的,我当然不能给自己留这么大一个祸患。所以我派出最得力的下属,在一块山崖突出处,发现了身受重伤的你。”
苏竞眉头深锁,尽管他极力思索,仍是没有零星半点的印象。
卓易继续道:“当他们告诉我,你还活着的时候,我有些不敢相信。这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翻车,居然有人能在死神的手下逃生?我告诉他们,先不要枪击你,我要亲眼看着你慢慢的死去。我赶到的时候,你身边还有一个人。”
珞阳看着他,睁大双眼:“是齐寒对吗?”
卓易看了她一眼,点头:“没错!我当时就站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那个人贪生怕死,很快就跑掉了,这样的人我也不屑于弄脏了我的手。”他停了话头,喝起茶,长睫毛覆住蓝色的瞳仁。
苏竞冷冷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你带回了这里。”卓易缓缓道。
这故事中间缺了一块,珞阳摇摇头道:“不对,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卓易低头笑了,他的笑声很磁性,珞阳自己都奇怪,以前怎么会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娘气。
他继续道:“我知道那个人拿走了你的手机和GPS,就要预防迟早有一天会有人去那里找寻你的尸体,你既已落在了我手里,我要保证你永远的消失。我手下能人异士众多,打造一张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并不难,如果他找人回来救你,没有人会使劲地盯着一张死人脸看。如果齐寒没有马上报警通知人来,几天之后那具尸体会腐烂,那张特殊材料的人皮面具也会随之消失,尸体身上有苏竞的证件,这样一来,没有人会怀疑这具尸体不是他。”
“唯一的纰漏在你身上。”他看向苏竞。
“你被带回来时,已是坠崖两天后,身上有十几处不同程度的骨折摔伤,还有内伤出血,就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我想着,不用我出手,只要不给你医治,你撑不过一天。隔了一天,我再来看时,你虽然高烧不退,但嘴里仍然在说着胡话。我一下子觉得很有趣,生命力这般旺盛意志力这般坚毅的人,杀了你固然有意思,但如果能操控你岂非更好玩?”
他望着苏竞淡漠的脸开心的笑起来:“所以,我花大价钱从国外请来最佳的医师,来为你治疗……”
苏竞打断他:“不只是治疗吧?
“让一个人重新开始,最好的方法其实不是失忆,因为这会让他起疑心,最有效的是催眠,治疗和催眠同时进行,但你的意念实在太强大,即便借助药物,催眠的效果也不太显著。后来,我们决定在催眠中注入一整套完整的记忆,从你幼年时期开始,直到现在全部的记忆。那时正是你身体最虚弱的时候,这一次成功奏效了。”
苏竞接着道:“然后,你在我清醒之前,和我一起回到云南丽江的小山村,我记忆中的房子河流,还有那一张张男女老少的面孔,我甚至不需要想,就能叫出他们的名字,于是我自然而然成了贺兰佐。你费了大量人力和财力,果然成功了。”
“我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办不到的。你还记得醒来后,我们一起去河边钓鱼时你说的话吗?你说,你似乎渴望这样的生活很久了……”苏竞头扭向窗外:“那是贺兰佐说的,不是我。”
卓易叹了口气:“不错,那个跟我一起打闹一起有过往经历的人是贺兰,不是你,所以我也就没有必要对你客气。”
“让他们离开,只要你保证,以后也永远不沾毒品,我可以放过你!”苏竞已经作了最大的让步。
卓易大笑:“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另一个原因,无论身处什么境地,都丝亳不惧。”他笑容一敛:“你呢?”
“我自然还是苏竞,只要你不犯事,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你的身份、住的这个地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卓易的面色一瞬间暗下来:“你似乎忘了一点,决定权在我的手上,你以为,没有我的许可,他们能离开这个房间一步?”他顿了顿,语气冰冷:“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吃下这颗药,永远的成为贺兰佐,我会送曹小姐和齐先生回去,不伤他们分毫,我依然待你如从前一样,我们可以游历世界各地,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珞阳忍不住道:“另一个选择呢?”
卓易看着苏竞笑起来:“我们之间来一场公平的较量,我死,或者你死,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和你真正的打一架!”珞阳静默,苏竞直视他:“好,就依你,我也早就想与你较量一番了。”
次日,珞阳被带离到另一个房间,她看到了齐寒,虽然精神有些不济,但并未受伤。
她心中十分忐忑,苏竞就要和卓易生死较量了,卓易正好擅使长刀,苏竞则抽中短刀,相比之下,形势优劣立分。
齐寒忍不住问她:“你觉得他有几分胜算?”
其实他也知道,没有人能给他这个答案,但人心里紧张的时候,总需要找个方式缓解。
珞阳心里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只知道,卓易远没有他之前表现的那么无能,一个善于隐藏自身实力的人,实力必然也是不俗的。而苏竞应了他的挑战,究竟是迫于无奈,还是出于对他的了解而胸有成竹呢?
输了,固然大家都是一死,但赢了,他们又能走出这个山谷吗?
透过木屋的格子窗望向山谷,谷中寂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苏竞回来的时候,全身是血,珞阳奔上前要扶他,他只是快速的抬眼看了她,下意识退了半步,珞阳的手也微僵在半空中。她隔了三步打量苏竞,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指尖还在滴血,脖子上也有一道约五公分长的伤口,还好并不深。
他却已转身出了木屋,发动了停靠的一辆车,冲她和齐寒叫道:“快上车!”
珞阳跳上了副驾座,居然没有人出现拦他们,吉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出去,数条岔道,苏竞一踩油门,目光坚毅的一往向前。
珞阳没去看这悬崖峭壁的环山路有多触目惊心,也没有办法去考虑别的,只注意着他血衣的颜色逐渐加深,她探过身去:“停下,你失血太多了!”
苏竞皱眉道:“别动。”珞阳不敢再让他分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齐寒偏偏此时发问:“他怎么会放过你?”
“因为再打下去,结果并非他死或者我死,而是两败俱伤,而他手下的人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主人战死。我给了他致命的一击,谷中的人此刻正忙着施救,应该能拖得一时半刻。”
珞阳心头一惊,不禁再次察看他的身体,果然右腰处鲜血冉冉冒出。
“所以,你早就有了打算。″齐寒用的是肯定句并非疑问句,表情却是难以置信。
他不禁又问:“你怎么确定,自己一定能和他打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凭我对他的了解,他除了是卓易,还是我曾经的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