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洛安城依旧一片宁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袅袅炊烟从各个巷口升起,伴着霞光和出了淡淡的米香。
“杀!”
“冲!”一阵阵的嘶吼突然从城外传来,在城内迅速响起,穿透了千年的古城墙,震耳欲聋。
刹时炊烟不飘,清风不动。
一万身着金甲的士兵怒吼着从北门撕开一个血口,在身后八万黑甲军的策应下直接冲破八字军的驻防,东门一开始在城内虎步营的及时支援下,隐隐有将金甲军赶出护城河的优势,却也被突如其来的关卫铁骑踏破城门,一路溃败。
这一日,万把长剑横于黄昏之中,鲜血汇聚,染红半边残阳。
嘶吼与咆哮直到黑夜降临,半月撕破夜幕,天空撒下施舍的星光才渐渐消失。
这一战由涂吴两家互不站队而始,由涂吴两家临时倒戈三皇子而终。
稳做江山的大皇子一夕之间被三皇子夺去了皇室正统。
“这两个老贼。”宏锦看着团团围住登基大殿的一层层黑甲士兵,忍不住咒骂两声,随即发觉自己着实无奈,又笑出了声,把宏七鱼拉到自己怀里,蒙住其眼睛,不让小丫头盯着外面杀意滔天的贼兵看,稍稍稳定情绪之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渐渐眯起了眼睛,瞪着涂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不知道。”
“哪怕你有再大的天赋,未来真的能坐上满江湖第一把交椅,涂家老贼此次误我,就凭你是他孙子,我就能杀你百遍,但我不杀你,我到要看看涂家要如何处置你。”
“殿下无非就是想说,涂家知道殿下没有气极疯狂杀了我而是让我活了下来,肯定也会不择手段杀我,从我得到太后的信赖以来,我就成了涂家和三皇子的眼中钉,所以三皇子从来就没打算让我这样一直活着,我活着就是涂家不忠的证明。”
“你真的只有七岁?”,有人说天若让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败的一塌糊涂的宏锦此时反而平静了许多。
“我说我活了好几十年殿下也不会信,何必问如此问题。”
“也是!”宏锦笑了笑,丝毫没有为自己接下来的结局而担心,只不过笑意有点勉强,“井老狗说让我把小鱼交你,我不放心,本身就自身难保的你有什么用,况且你年纪太小,根本就不能成事,你走吧,。”
“外面这么多士兵,我该如何走?”涂说看了眼依偎在宏锦怀里的七鱼,闭上了眼睛,小小的脸上全是愁容。
“那我就不管你了,我也自身难保。”
多变的天气依如多变的人心,轰隆一声,天空残月彻底隐去,这个夜晚的天越发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天阴了!
刹那间,一道闪电撕开夜幕,降下瓢泼大雨,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惊雷乍起,吓得洛安城内的小孩,哇的一声,哭喊不止,无论父母如何亲哄,抱着,拍着,摇着。
骤雨顷降,七岁的小男孩在宏锦以及违困大殿的十万黑甲军的视线中,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殿外,然后在众多不可思议的眼光中抬头看了看天空嘶吼的闪电,又回头看了眼大难临头的大皇子,最后才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似的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朝着十万黑甲军走去。
虽然大部分士兵不解眼前本该是撒尿玩泥巴年纪的孩子为何有如此举动,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认识涂说,知道其就是涂家三爷的庶出儿子,从五岁起,就已天赋超群,天资远朝其他同龄人而闻名。
本来接到违困锦容殿的任务,除了宏锦和宏七鱼以外所有人格杀勿论的黑甲军顿时没了主意,毕竟涂说是涂家人,自己的主将涂南潇的孙子,杀与不杀都会让他们未来的日子不好过。
啾!
一只长箭划破天空,从远处的黑暗中袭来,然后就在所有人未来及反应之际,一箭射穿男孩的心脏,霎时,血花混着雨水在涂说的胸膛绽放,扑通一声,幼小的躯体倒在了地上。七岁的男孩此时犹如一个老兵一样死的悲壮,让整个黑甲军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远处的一处大殿上,那是皇帝举行早朝的地方,一众华服人群视线投来,盯着地上横躺的涂说,眼神中除了冷漠,没有任何同情,而握着一把黑金雕弓的中年人正是涂正庸。
“皇兄相信错了人。”宏央撇了眼躺在地上的涂说,眼神中充满不屑,“还有井两那老狗,以为靠着一个七岁的小孩就能坏了我九年的计划,天生金刚请菩萨的说法真是可笑至极。”
“辰弟惶恐!”
“辰惶恐!”
宏央冷哼一声,“井两不是和先皇瑾言说过他生来两命吗?把那小子的尸体丢到饿狼谷去,我到要看看被撕成碎片的小子还如何坏我计划。”
“格杀勿论!”
片刻之后,一道传音从涂正庸的嘴中传入黑甲军,顿时震天响的吼声直接掩盖阵阵雷鸣,直达天际。
“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殿上,群臣应声跪地,朝着最前方的一道二十八岁的身影高呼臣等恭迎圣驾。
群臣中不仅有当朝宰相陆正书,十一个个皇子除了兵败的大皇子被困殿内全部在此,除此之外,六部尚书,其他各司要职的大臣全部跪地称臣。
这一天,三皇子宏央即位,称武帝。
七日后,全城解除戒备,洛安城在一夕之间恢复了往日的繁荣,该有的商贩走卒一个不少,该卖的杂货吃食应有尽有,仿佛从来没发生过什么,破落的城门也于三日前在皇家工匠手下恢复如初。
先帝驾崩,新帝即位,无辜的大魏江山一半担忧,一半期待,朝代的变革依旧无法改变大片荒芜之地尽是饿殍。
此时的城外一处废弃之地,横尸遍野,到处是荒唐的破败景象,即使被秋雨冲刷过后,依旧残存着颓废。
“这尼玛。”一道不甘心的声音从涂说身体传来,“书上说穿越之后,都是主角,有各种光环加持和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怎么到了我这里,刚过两年,老子还没等这身体长大呢,怎么就没然后了呢?”
片刻之后,声音彻底归于平静,涂说虚弱的眨了眨眼睛,嘴角的血迹早已干涸,他就像做了一个很九很久的梦一样,一觉醒来浑身疼痛,胸口的断箭早已不见,换来的是一道狰狞的伤疤,他呜的一声努力站起来,沿着一路的尸体走回了洛安城。
醒来的他性情大变,没了往日的淡然,没了往日的少年稳重,此时的他才真正像一个七岁的小男孩。
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
天生金刚,双生两命。当年井两的评语虽不准确,却也相差无几,涂说又醒了,活着走回了洛安城。
与此同时,皇宫内院之中,刚刚举行了登基仪式的武帝宏央直直的站在一处皇宫禁地之中,龙袍无风依旧飘动,旁边一汪池水,恰逢深秋,依旧生机勃勃,池边各种不知名植物有秩序的生长,各种花儿争相开放。绿意盎然的池子内,百条大小模样一致的红尾锦欢快的游动。
“哼,窃我国运,该死!”
“奴才惶恐!”身边的一个锦服老人,猛的跪下,低声道,“奴才也是方才发现,百条尾锦突然消失了三条,才禀报圣上。三尾气运不知所踪,实乃大事。”
“给朕查!”
“嗻!”
整个衣衫因为胸前的血花变得格外恐怖,涂说随意的找寻了一件破旧的衣服穿在了身上,一步一步朝着洛安城内走去。
完全小乞丐模样的他悄悄的绕过了东门,在一群商贩的推搡下,来到了涂家,巨大朱门之上,金色“涂府”二字彰显的尽是豪门森严,门外两个狰狞的石麒麟威猛伫立,涂说慢慢的一步步走进,七岁的身高还不足以触碰到石麒麟的足,他很艰难的爬到台上,在来往的异样眼光之中做了一个拥抱石麒麟的动作,说是拥抱石麒麟,其实是稚嫩的小手抱着石麒麟的粗壮石腿,嘴里念念有词。
“嗨,哪来的小乞丐。”就在涂说闭上眼睛,心神完全贯注时,一道刺耳的尖叫让他下意识的睁眼回头看,发现一个灰衣小厮拧着眉头,指着他恶狠狠的呵斥时,他不情愿的从石台上跳下来,给了对方一个白眼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突然感觉自己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按住脑袋时,他挣脱般的退后两步,抬起头盯着眼前一身戎装的中年男子久久不语。
莫名的中年男子下意识的多看了这个莽撞的冲撞自己的小乞丐,本来心情极度不好的他本想让随行副将赶走的,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又仔细的看了几眼涂说,惊咦一声,稍做沉默之后,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德胜钱庄的一千两银票悄悄递进涂说的手里。
自从醒来之后,涂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般不符合年龄的风轻云淡,终于恢复一身孩子气的他执拗的把银票扔在了地上,嘀咕一声便离开了。没走两步,在涂正武诧异的眼光中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