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无心惊醒,一头冷汗。
还好只是一个梦。
好可怕的梦!他不敢回想。
一直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恐惧的想法,他自己平时也感觉不到,却从他的梦里表达出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幅画卷,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打开。
恐惧在他的全身散开,这种恐惧不同于那种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恐惧,这种恐惧源自于灵魂深处,使人恨不得自己的脖子往刀上架。
“是我自作多情吗?”欧阳无心看着这幅画。
“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的家庭,你的性格,你的身份,你的一切我都不知道,我去哪找你呢?”欧阳无心在对那幅话说,其实是在对自己说话。
“这五年来你成我心中的一切,我就是虽然名字叫无心,但心上只有你一个,其他的一切,都不管了,值不值得呢?”他还在问自己,也只有他自己能给自己答案。
“我是欧阳无剑的儿子,我还有神圣的使命,现在魔教已然卷土重来,若不成功地瓦解他们,中原武林必将涂炭生灵,若不是我荒废了五年时光,我怎么会让祝枝河他们受这么重的伤呢?区区星宿门,区区潇湘会,我若这几年武功没搁下,自己一个人就能灭了他们,又何须这般费劲?可是我的武功都退步成这个样子。”
画不会说话。
“再说了,我尽管找到你,你会不会讨厌我,或者,你根本就忘了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也许你根本就很讨厌我,所以那天没和我说一句话,不管怎样,我何必自作多情?”
画不会说话。
“这幅画,这幅画……这幅画也许不是你故意给我的,也许是你自己掉的,我一直以为是你故意留给我的,其实我才是个胡思乱想的大傻子。”欧阳无心苦笑。
画不会说话。
“为了刻苦修炼武功,保卫中原武林,完成父亲的遗愿,我只能把你丢掉了。”
画不会说话。
“对,我只有把你忘了,把你忘了,否则我不能为了这幅画而活一辈子吧?你毕竟只是个遥远缥缈的人,要找到你,就像在南海找一颗针一样,我这场大梦,应该醒了吧!”
欧阳无心下定决心,要把画扔了。
他的这间小院里正好有口古井,他正好可以把画扔到这里面。
以后就彻底地切断思念。
他狠狠地将自己的舌头咬出血来,发毒誓:“我若再每天只想着睡觉,再辜负父亲的期望,必将受天谴!必遭五雷轰顶!我以后每天像从前一样只睡两个时辰的觉,每天刻苦练功,只为彻底摧毁魔教,什么也不想!”
可是他刚要把画扔进去去,忽然觉得这种行为就跟把那个女子淹死一样,他心生不忍。
这仅仅是一副画,他也知道,可不知为什么,他只要想起画上的容颜泡在冰凉的井水里,永远不见天日,慢慢腐烂,他的心就会一阵难受。
他想:“这画挺好,扔了其实怪可惜的,我不看它不就得了吗?把它带在身上,就当是个文物,我永远不打开他,过些时间就会把画上的人忘掉,我也不会痛苦,我也不会荒废时光,这样也不糟践东西,多好。”
于是他没有将它扔到古井,用黄皮纸,和浆糊,将这幅画厚厚地裹了好几层,就像一个巨大的茧。拆开是很难了。
“行了。”欧阳无心大功告成,他觉得肩上像是卸下一个重担。
此时月色正浓,欧阳无心步出闲庭散散心。
楼宇重重,人在这深宫大院里显得非常渺小。
无数的大内高手,或在明处,或在暗处,交接巡逻,守卫宫城。
欧阳无心不想惹到不必要的麻烦,只在自己的院子附近散了散步。
红色的高墙,雄伟又寂寞,欧阳无心靠在高墙上,觉得自己像一只孤独的蚂蚁。
月光将他的影子映在墙的角落,几片落叶飘下。
睡不着,也不想睡的人总是很寂寞的人,如果这时候能独自出来欣赏下凄婉的月色,不是一件坏事。
没想到除了欧阳无心之外,还有睡不着的人。
那是个宫女,在不远的高墙下,仿佛在对自己的影子诉说着什么。
宫女岂非就是千百年来最寂寞的职业?
她们长年孤独地生活在深宫中,身边又都是一群太监……对吧?
欧阳无心虽然对别人一切的心酸生活都感到怜悯,但宫女寂不寂寞好像跟他并没什么关系。
欧阳无心本来是想找个清净地地方散散心,遇到一个陌生人肯定会觉得有些煞风景。
欧阳无心叹息一声,准备回去了。
那个宫女忽然看向欧阳无心这边了。
欧阳无心不管她,无论谁在这僻静的地方发现一个陌生人总会多看两眼的。
那个宫女却一直看着欧阳无心,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还招手。
欧阳无心以为她把自己看成哪一个太监了,打了一个冷颤,赶紧回去。
“过来啊。”那个宫女的声音很悠远,也很好听。
“我?”欧阳无心心想,他一看周围,就他自己一个。
“你认错人了。”欧阳无心头也没回。
“难道你不是欧阳无剑的儿子欧阳无心?”宫女带着笑说的,她笑得很顽皮,就跟在和老相好打情骂俏一样。
欧阳无心心头一震,他本来隐姓埋名,谁会知道他的身份?难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谁泄露的呢?
魔教中人会不会知道他的身份了?欧阳无心知道,当年魔教残余势力里有极厉害的人物,会不会是他们的人来暗杀?
这是个非常重大的问题!
“你是谁?”欧阳无心转过身,看着她,声音变得严肃。
“我就是我。”她还是调皮的笑,她说话时四肢会很优美地摆动,好像是故意炫耀她的身条。
她的身体线条确实动人。
月色凄迷,看不清她的脸。
这个人到底是谁?
欧阳无心知道,她绝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宫女,也许根本就不是宫女,她一定是盯了他很久了,跟着他跟到了皇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