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家丁走后,柴世钧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他是勋贵子弟,本不用和平常举子们挤在一起,但大唐选士规定凡来应试者,一律同人,没有贵贱之分,虽然这是官样文章,但好歹提出了平等,那么柴钧利就得装装样子,再不情愿也得半夜来候门,以示自己与平常考生无异,这样就算走了后门被取中,表面上也过得去,免得引起同科进士们的反感,以至于日后联手对付他。
高义见这小白脸儿也坐在进士科的队伍中,心中大是恼怒,真叫倒霉,这小子竟是和自己一科的,不要以后当了官也在一处办公,每天看着他这张死人脸,想不写错自己的名字都困难。可他一介平头百姓,无权无职,就算再讨厌柴钧利也拿他没办法。索性闭上眼睛假寐,眼不见为净。
他不喜欢柴钧利,巧得很,柴钧利也不喜欢他,高义装睡,他却装出一副莘莘学子的模样,拿出本书来,低声吟诵,满脸考前磨枪不快也光的表情。
一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四更时分,学宫两扇大门打开,两队御林军小跑奔出,左右一分,中间一名考功员外郎走了出来,取出一卷黄绫,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令尚书省监事常科选士于长安学宫。钦此。大唐贞观二十年三月丁卯。”
众考生纷纷下跪,口称万岁,高义也在其中,嘴里念着:“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可一定要我中啊,保佑我中进士没什么意思,要保就直接保我中状元吧!”侧头看去,只见柴钧利也在喃喃自语,不知在说着什么,想必也是祈祷的话。
偏在这时,柴钧利也转过头来,与高义四目相接,目光一触,登时火花四溅!
考功员外郎又叫道:“各位考生按牌号入场,进场之后,除水火之灾外,无论有何缘故,不得再离开,如要离开,即取消本科考试资格,各位可听得明白?”
明白,当然明白!众考生连连点头,都急着要进场,可偏偏这考功员外郎非常的秉公执法,啰哩叭嗦地把种种要注意的事项说了个遍,这才放考生入场。
高义把投牒时取来的考牌交给考功员外郎检查,经过卫兵的搜身之后,顺利入场。谁知,刚进了属于自己的小单间,就见柴钧利也走了过来,进了隔壁的一个单间,他心中大叫晦气,这小白脸怎么总和自己碰上啊,莫非前世他是个女人,而且暗恋与我,结果我没看上她,她郁闷而死,却又不甘心,所以这世才投生成个男子,到处跟着我……哎呀,你要股胎成个女人我也就马马虎虎宠幸了你,可偏偏是个男人,你去死吧!
他伸过头,对着柴钧利小声道:“考场不许女人进来的,你还是快快走吧!”
这句话被柴钧利听得清清楚楚,他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脖上青筋暴露,嘴唇发抖,他面相俊美,颇有阴柔之气,为这事不少人都在背后议论,拿他开心取乐,所以柴钧利最讨厌别人提起这个,如果不是在考场之中,他非得找砖头拍了高义不可!
高义见他发怒,急忙冲考功员外郎叫道:“大人,我有话说!”
“什么事?”一名负责监考的考功员外郎立即走来,他最怕考场里出乱子,一听高义叫嚷,心里一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高义道:“刚刚这人对我说,如果考试时给他传递纸条,他就送我黄金一百斤,被我拒绝后,他就想打人,请大人给我作主啊!”说话时,表情委屈,还带着几分胆小怕事,模样装得极是冤枉可怜。
柴钧利做贼心虚,本不敢当面对高义如何,可万没成想,他不敢高义却敢,这番诬陷他怎受得了,大惊之下,连忙对考功员外郎拱手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大人莫要听这人诬告,我我……”他虽然阴狠,可终究长于富贵之家,养尊处优之余,自然应变能力不足,猛地遇到这种事情,他竟不知该如何辩解才好。
这考功员外郎认得柴钧利,先冲他点了点头,又问高义道:“可有物证?”见高义摇了摇头。又问道:“可有人证?”高义只好又摇了摇头。这考功员外郎把脸一沉,斥道:“既无人证又无物证,此事便不必再提了。考场之中禁止喧哗,你要是再无端叫喊,就将你轰出去。”
哎喝,明显的偏袒啊!高义一听就知道里面有猫腻,他也不再说什么,道了声“是”,这才又坐好,心想:“偏袒就偏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反正老子也是诬告!”
柴钧利也坐下了,身子还气得哆嗦,刚才的嚣张气焰却飞得无影无踪,只是感到高义这人太过无耻,当事人在场,他就敢诬告,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是有机会才会做些无耻之事,而高义则是没有机会,他自己创造机会啊!
高义得意洋洋地轻轻敲着桌子,心想:“小样儿的,玩不死你!嘿,生气了吧,心浮气燥了吧,那你就做不好文章啦,等着明年再来考吧,你小子!”
这时负责进士科的主考官走到场中,是个白胡子的老头儿,身穿红袍,他道:“一会如果有人内急,想去方便,要用他手中的牌子换出恭牌,由侍从陪同前往,不得私自离开房间,违者赶出考场,取消考试资格,各位可听明白否?”
高义心中好笑,出恭入厕那句成语的出处不就是在这里吗,没想到今天真让自己碰上了。又想:“如果是小便还好,也不怕看,大不了就是尿不出。可这大便也得有人陪着?我是没什么,就怕那个侍从受不了!”
一声铜锣响过,考官发下纸笔题目,各考生答题。高义取过试卷一看,心中松了一口气,好在前世读的书多,这些东西都应付得来。
对于他这满肚皮古书的人来讲,题目当然没什么难的,可对于其他人来讲,却是很难了,柴钧利看过题目,擦了把冷汗,心道:“糟了,诗赋倒还好说,这对策一题考的竟是安边策,论到安边,首先就要提到突厥,可我没去过突厥啊,这如何论得?唉,现在朝廷正与突厥交战,可不正好应该考这道题目,我只顾着做那些颂我天朝安定富有的文章,却硬生生把战争给忽略了,当真悔杀我也!”
高义却满不在乎,大笔一挥,半个时辰就“默写”好了一篇铭论,外加一篇表,又做诗两首,做赋一篇,吹干墨迹,他拿过对策那张试卷,心想:“这就些东西也要做个三天,那帮考生们也太废物了吧,这要是换做明清的八股文,不还得把他们累死。”
他其实也对安边这种事情不太明了,高家庄位于太原,高家人自然不会对千里之外的突厥有什么兴趣,他前世读的这方面的书又少,对突厥的知识几乎都来自与平常上官绣和他的闲聊,所知也是肤浅,不过好在他这种文章倒也知道几篇,例如辛弃疾那篇大名鼎鼎的《美芹十论》!
大词人辛弃疾少年之时便从军抗金,那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可不象高义是个冒牌货。他任安抚使期间,采取积极措施,招集流亡,训练军队,奖励耕战,打击贪污豪强,注意安定民生。一生坚决主张抗金。在《美芹十论》中具体分析宋金两国的政治军事形势,对夸大金兵力量、鼓吹妥协投降的谬论,作了有力的驳斥;主张加强作战准备,鼓励士气,以攻为主。
所处年代不同,可内容却是一样的,历史本就是反反复复。唐朝在建国初年,被*兵临长安城下,逼得交钱交粮,这才让*退兵,而后李世民忍辱负重,奋发图强,在充分的准备后这才一举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