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按照家乡的风俗,王实木是要土葬的,因为他是公家人,厂里按照有关规定安排了火化,另外给了一点丧葬费。陆北秀用这个钱在他的老家北面的山上,给王实木修了一个小小的墓,墓碑上刻了“王实木之墓”几个字。在王实木的坟前,陆北秀定定地看着他的相片,王实木没有什么照片,这张相片还是从结婚证的合影上截取下来的,她把王实木经常听的那个收音机和他的骨灰放进墓里,希望它还可以在另一个世界给他带来熟悉的生活,一起放进墓里的还有那件印着“八一“字样的背心。
夜晚,睡在她和王实木曾经甜蜜过的小屋,窗外还像那天那样满天星斗,不同的是四周的黑暗不再宁静祥和,与防空洞里的那种黑暗有了相似之处,让陆北秀感到巨大的空寂和失落。这是陆北秀第一次独守空床,身边不会再有王实木均匀的鼾声了,她也无法再把身体贴紧他,感受他的温暖。那些从她身边夺走了王实木的凶手,还没有抓到,陆北秀默默地对王实木说,她一定要帮他报仇,让那几个坏人绳之以法,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王实木的去世,让刘小招从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侧面担忧着陆北秀,因为几个月过去了,那个纸条事件一直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张来福对陆北秀的态度她也无从知晓,但直觉告诉她,张来福或许在等待时机,而现在王实木的去世,就是一个绝好的时机,他可以乘虚而入了。从获得了完整的纸条证据开始,她就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去阻止张来福的蠢蠢欲动,可是等来的却是出奇的平静。张来福好像忘记了他自己的行动计划,她从陆北秀那里得到的反馈也是一切如常。回想当初没有告诉陆北秀有关张来福的事情,刘小招觉得自己的考虑是明智的,这不光是不想让陆北秀担惊受怕,考虑到王实木的脾气,万一陆北秀说漏了嘴,王实木就会把一个本来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情搞得满城风雨,这不见得对他们夫妇有利。现在王实木不在了,没有人会去闹得满城风雨了,她倒觉得自己有必要把曾经轰轰烈烈的纸条事件告诉陆北秀,或者不跟她说这么多,只是告诉她要小心张来福。不过想到这里,刘小招自己也问自己,小心张来福什么呢?现在陆北秀是一个人,张来福的所有爱的表示,现在都变得无可厚非。刘小招想来想去,认为自己还是要把纸条的事告诉陆北秀,而且通过对纸条事件的分析,让陆北秀明白张来福是个怎样做事的人,乃至明白他是个怎样的人,知道了张来福是怎样的人,不管张来福是不是会追求陆北秀,对她来说都很有必要。
春节过后,厂部安排了新的锅炉工,这个人曾经是李有顺的徒弟,这对李有顺来说并不算什么喜讯,却让李有顺老婆有了一点得意,当时王实木烧锅炉的时候,陆北秀经常去洗头场澡,这在女工中不算是秘密,如今李有顺的徒弟掌管了锅炉房,那么洗头场澡的理所应当是李有顺老婆。这不是一个值得高调的事情,但是她也不想那样低调,平常跟李有顺老婆走得比较近的女工都开始跟着去洗头场澡,而她们发现,陆北秀再也没有在澡堂出现,好像王实木去世后,她就不需要洗澡了。这些没有失去过丈夫的女人无法体会陆北秀是什么样的心情,洗澡对陆北秀来说,哪里是洗澡本身那么简单,它是他们的婚姻生活的亮点之一,现在婚姻变成了形孤影单,头场澡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天,几个和李有顺老婆洗头场澡的女人聊起这些事,李有顺老婆神秘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陆北秀的后背有什么奇特?几个女人都说没什么奇特啊,其中一个说,就是白一些,宽一些嘛。还有一个说,好像她身上没有那些黑斑点,我们多少都有的。李有顺老婆说,身子黑的人,就会有斑点,特别白的,就没有了,这个叫色素沉淀。又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她该宽的地方比较宽,该窄的地方比较窄。女人们不以为然,说那也不见得就奇特吧,如果该宽的地方比较窄,该窄的地方比较宽,那才算奇特。李有顺老婆又神秘地说,我们女人看女人,跟男人看女人很不一样,我告诉你们,有人对陆北秀的后背很痴迷啊。女人们,要说对她的脸蛋痴迷,那还有得说,后背算什么呢?有什么好痴迷的。李有顺老婆说,你们都说说,自家的男人都对你们哪个地方痴迷的?几个女人中有一个说,我们家那个当然是胸了,另一个说,我家那个不是胸,他喜欢屁股,还有一个说,我们那口子就痴迷我那里呢,众女人就嚷嚷,说哪个男人不痴迷那里喔,你这个还算数?李有顺老婆说,你们说了半天,没有一个说痴迷后背的吧,说明咱们的后背,比不上陆北秀的后背。几个女人说比不上就比不上呗,我们又不靠后背吃饭。李有顺老婆说,我比你们都差,我们家李有顺,只痴迷我的头脑。几个女人说,大姐这个还叫差啊,你这么一说我们都给比下去了啊,我们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