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确实饿,不过眼下要解决的问题绝不仅仅是吃饭问题,手机没有电了,好久没有和那边家里联系,上次没有打通电话的疑惑就从来没有离开过的脑子。我需要第一时间给手机充电。
从车里第一个下车的墩子失望得把手里的包摔在一边的台阶上,贾丽的店铁将军把门,墩子需要换个地方吃饭了。我看看店门,刚要走,旁边五金店的老板搭了一句话:关门了,人也搬走了。勇子紧跟着随口多问了一句:他们两口子都走了?
哪知道那个老板笑笑,反问:什么两口子,这个店是贾丽的,就她一个人啊。勇子都忍不住来了一句我去,我抬起门上的锁,上面都有薄薄的一层灰尘,搞不好自从上次我们相遇之后她就搬走了,一问果然如此。
生意不好关张大吉了?按照五金店老板的说法,别看贾丽的店铺不算很大,生意还是很不错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该也不会随便关门,隔着门缝朝里看,案板、冰柜上放着的东西很随意,根本没有收拾过的痕迹,而门口也没贴着吉店转让的广告,我把疑惑的目光从门缝里转过来,谢绝了老板主动要给传话的请求。不是我不想留话,我想问问为什么关门了,可是又觉得这么不合适,还是算了。
在寻找果腹之地的路上,墩子顺道就拐进了一间门面房,隔着玻璃我看到他和山羊胡子的老头点头摇头,就知道这小子已经张罗着要把那根簪子兑出去。因为没什么好心情,所以根本不接墩子的话,在他还一个劲儿抱怨老板做生意心眼儿太黑时,我没头没脑挖苦他是不是着急投胎路上没有路费。
墩子一个劲儿说自己冤枉,他把所有的口袋都翻出来,表示想要吃饭却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我苦笑一下,墩子这人挺不错,就是有些不太会伪装的小心思,和个小孩子差不多。这让我不由得让我想起二平子,把墩子和他作比较,我只能苦笑一下,原来山水相隔之后,变化才是最必然的,可惜我很多年给学生说变化谈发展,到头来我自己内心深处却相信什么一成不变。我拍拍墩子的肩膀,安慰他:哥有钱,起码请得起大伙吃饭。
我这话说得有些吹牛了,因为从请假回老家开始,我亲爱的单位可爱的总监大人就会及时得停发我的工资,直到我再次现身后再说。所以我这些时间来花销的是吴氏小金库的钱,自然,坐吃山空是必然的,就算是我随身带着信用卡可以透支,可总归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好在这伙人只是饿了,没有什么其他的高档消费要求,我还是能支付得起。一顿胡吃海塞之后,墩子说他要回趟家,而我们剩下的四个人或回官庄或回陈寨。我伸手拦了辆黑面包,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上。
司机刚要抬脚松开离合器,身子就一顿猛哆嗦,生生吓了我们一跳,而司机很快恢复了正常,从怀里掏出个声音贼大的山寨手机,原来有人打电话,手机震动起来了。司机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挂挡松离合加油朝着官庄飞驰起来。
司机一口县城南边山里话,说得叫人好不厌烦,听上去他对自己的收入非常不满意,估计是为了一阵儿多要几个路费做铺垫。果不其然车走到半路的时候,司机主动和我们攀谈起来,一个劲儿抱怨收入不行,我在副驾驶躲不过,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应付着,着实叫人难受。司机告诉我,累死累活二孙子一般开黑车,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大子儿,所以他经常把车扔一边打个短工什么的。这不,最近就有个大老板在招呼人干个大活儿。活儿有多大没人知道,反正一天工资小三百。叫人实在心痒的还不止这个:一旦被录用先预付一个月的工资。司机满脸灿烂得跟我念叨:我明天也不开车了,你想想,一个月的工资预付,九千块。都快赶上我跑三个月车了。
勇子嘲笑他天上不会掉馅儿饼的,白五也笑嘻嘻不说话,显然司机听不进去。
我来了兴趣,问起是什么活儿。司机支支吾吾一顿:听说是土工。白五终于忍不住了,挖苦了司机一句:你听说过干一个月的土工吗?司机一下子哑口无言,好一阵儿才说:我管他是不是得干一个月的土工,反正按时按约定给我工钱就行。白五在后边伸手戳戳我后背。我知道他在提醒过注意,可是我到底该注意什么,我脸色变得庄重起来,担心别人看出来我还一头雾水呢。
润成老头恳求开了司机,让他说说这个老板在哪儿招人。司机生怕我们抢他的饭碗似得,死活不愿意说,后来经不住老头的软磨硬泡,在下车前总算是问到了报名的地方。为了表示感谢,老头愣是让我多给了司机二十块。
我没有回陈寨,也劝说勇子和白五不要回去,以免二平子家里人问起他的下落。所以我们还是留在了官庄。
趁着手机充电,我和润成老头骑着香香婶子的电动车,颠簸一路找回了落在山梁上的小蹦蹦车,检查一番没什么毛病,老头兴冲冲得开回了他的老伙计。我则再次观察了那个我们进去的洞口,可是发现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黄土塌陷之后留下的大量土块早就遮盖了洞口的具体位置。不知道如果再次想要真正进入元山内部,还有没有这样机缘巧合的洞口了。
回到润成家里,勇子告诉我手机响了好机会,每次都很短暂。我估计是骚扰电话,没想到是连续的几个短信。
移动的短信告诉我,有个外地的号码连续拨打了几次我的电话。我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老婆的,这个我非常熟悉但前几天被显示为空号的号码,给我打电话了。我回拨了过去,同时心里做好准备,随时言语不合老婆上纲上线批判我。
听筒里盲音一直响到最后,连续五遍都没有人接听电话。我拍拍后脑勺,老婆大人不经常这么干吗,手机静音,便于她以没听到电话来搪塞我给她打不通的电话,而她不许我手机静音。什么叫鸡毛蒜皮,这就叫鸡毛蒜皮。事实是,我们经常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有人说,吵架说明互相还爱着对方,这实在是个不负责任的说法,我真想知道是哪个孙子说的。
没打通只好作罢,看看在前言晃悠逗领居家的老狗的白五,我想到了面包车上他戳我的事。
白五告诉我:当司机说是个土工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或许和咱们的事有关系。他戳我是想提醒我多套套司机的话。白五鄙视我,挖苦我当时一脸发蒙的样子,说一个大学老师如何如何,我不服气回嘴提到随便砍木头做电线杆子的事。白五一时理屈词穷说不上来,死不认输的说这是为了把我吸引回来好了了我们几个身上的事。我反问:那我是不是还得好好感谢你?
润成出来制止了我们无聊的斗嘴,谈话才恢复了正常。润成递给我一根卷好的旱烟,脸色凝重:我们背后的那伙人是谁不好说,不过事是越发复杂了。
如果真的只是我们几个背负着的躲不开的意外遭遇,严重但绝对算不上有多么复杂,但是如果联系到守墓人这个特殊的行业,已经对元山是个巨大坟墓的合理推测,问题反倒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我说了自己的想法,两人表示他们也有这样的推测。说不定那个黑车司机说的土工就是我们背后那帮人缺少的。
直到夜色已经浓重下来,我们还在聊这次的狼狈而归。对面黑黝黝的山头如同潜伏了很多头巨兽,我脑子里很自然得幻化出各种奇怪的形象来,而对面的黑暗仿佛有了灵性,居然有了闪亮的光点,摇摇晃晃时不时朝着照射。润成返回院子的时候,感慨:这都抵到我们鼻子底下了。
有些事就是这样,你明明知道有人跟在你背后,他在跟着你盯着你,可你就是不知道他是谁,他想要干什么。这时的你分明就是被监视了。而这种被监视的生活实在不是什么享受,对面的人即使没有任何举动,也足以叫我们紧张起来。所以,当天晚上的整个院子里,院里的所有人都开始变得过分谨慎起来。
老婆还没有打过电话来,我想起问问他的同事,却发现我只有在当地内部联系的号码,而没有完整的号码,也只好作罢。看起来你无所不能可以找到任何人,可是你和别人的联系不过就是个号码而已,当你没有这个号码,你就是个事实上的孤家寡人。当然,你有了号码又能如何?比如我可以给老婆打电话,而她可以选择接或者不接。
电话打不通,使用数据上网也不行,根本没有4G信号,摆弄来摆弄去,只能靠着看手机上存着的小说消磨睡不着的时间了。过去没有注意过的小说,这时再看,居然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我不由得发起感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