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楼那一刻气,孙信脑袋里就已不知所措,一片空白。这沈云儿的问题,如何能答得上来?横竖都已将沈家和万松书院得罪了,索性把心一横,将目光望向远方,来个不理不睬,其他则由唐胤去折腾。
与孙信自幼相识,唐胤一抬眼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当下,不在着急抢话,重新变成了一个乖巧的跟班下人,站回到孙信身后。
这一来,反到是沈云儿有些尴尬,无奈只得咳嗽两声,提醒道:“孙公子,还请您往万松书院一叙。”
“我家公子不说话,便是觉得万松书院多有不妥。除非你能找个刚从万松岭下来的学子,待我问过情况方能决定。”孙信打定主意不语,唐胤则是准备慢条斯理的大摆道理。
“在座的各位有谁是傍晚时分从万松岭上下来的?”沈云儿将目光投向了堂中的食客。
堂中的食客纷纷抬起头打量着周围其他人的情况,只到有第一只手举起来的时候,才陆续有第二只,第三只手……直至第六个人举起手后,再也没有其他人。
“麻烦六位说一下从万松岭下来时的情况,好吗?”沈云儿微笑着问道。
“没什么情况,挺好的。”
……
五个人的回答如出一辙。
“谢谢各位。”沈云儿回过头,凝视着孙信道:“孙公子,现在可以走了吗?”
“在坐的各位难道就没人听到万松岭上凄惨的尖声呼救吗?”唐胤用身体挡住了沈云儿望向孙信的目光,眼睛则扫视着堂中的食客。
见唐胤挡住了沈云儿咄咄逼人的目光,孙信稍稍松了口气。从下楼到现在不过是盏茶光景,孙信却像是过了好几个时辰,汗水更是湿透了后背的衣衫。
“隐约听到些……”回答唐胤话的那人,才刚出口便感受到了沈云儿的目光,随即改口:“只是到了万松书院门口,并没发现什么问题。说不定是有人故意开玩笑。”
其他几个同样听到尖叫的人,甫一接触沈云儿的目光便咽了回去,干脆装聋作哑,免得说错话得罪了沈家和万松书院。
“沈姑娘,你干嘛死盯着他们呢?这不是掩耳盗铃吗?看来上面真的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事情。”稍做停顿,唐胤猛地加大声音,“万松书院出**咯!今天下午他就万松书院门口**了不少男人和高龄妇人,真是太可怕了,居然男女老幼通杀,大家要小心啊!”
在五行元力的催动下,唐胤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如同高山呐喊,随处清晰可闻,引得街上不少行人驻足辨别声音的位置。
唐胤突如其来的大吼,惹得沈云儿方寸大乱,原本以为可以刻意淡化此事,却不料还是功亏一篑。
就在沈云儿这短短的分神间隙,唐胤竟一口气将万松书院上发生的强奸案简短叙述了一遍。就算是亲临现场的人,怕也没法如唐胤一般叙述的简明扼要,却又如历历在目。
短短的功夫,街边路人就已将客栈门口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百姓凑热闹的力量果真是无穷地。当然这一切如果没有一年一度的万松书院招收学子大会协从定不会产生如此恐怖的效应。
“你别胡乱造谣污蔑万松书院!孙公子,这就是你家的下人?”一惊一诧,沈云儿的心彻底乱了。饶是她有过人的机智,在连续两记闷棍之下,业已不知所措。
此刻,外面都已经炸开了锅,尤其是那些曾听到万松书院尖叫的人,更是添油加醋的夸大了一番,虽不是亲临现场,一个个表现得更胜亲临现场。客栈外的人乱了,客栈里的人还能不乱吗?闹腾的场面犹如街边茶寮。
至于客栈的掌柜,早就巴不得将孙信和唐胤一脚窜到街边去或者大骂他们二人一顿,好好为沈云儿好好出上一口气。可是这越俎代庖的事,他敢吗?
他不敢!要知道现在可是沈家的人在处理事情,即使她是沈家的一个下人,只要在她没失势之前,那身份也要比他一个小小的掌柜矜贵。所以只有沉默才是目前最最万全的办法。
这女人虽然机灵,却是不擅口舌诡辩之道,比预想中容易对付多了。唐胤的嘴角毫不掩饰的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暗含着嘲讽和不屑。
见到唐胤的笑容,沈云儿贝齿轻咬,双颊通红,秀眸中更是喷射出无尽的怒火,只想冲上前爆打唐胤一顿。不过,长久以来在沈家培养出来的良好素质,沈云儿还是压制住了胸中的滔天怒焰。
“请大家静静……”就在沈云儿一筹莫展之际,人群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众人禁声,望去。
见一身穿青色长衫的花甲老人在两个壮年男子的保护下,拨开行人缓缓向客栈中走去,“让,让请大家让让。老朽柳景添为万松书院一等教习,有必要澄清一下今天发生在万松书院的事情。”
哗!众人再次沸腾,窃窃私语起来。
柳景可是万松书院中的首席教习,其名下学生,单是状元就出过两个,其余进士之流没有两百也有一百,蜚声大钱,远非普通一等教习可比。
“柳老爷子好!”
“柳老先生好!”
……
热情的围观者不停地向柳景打招呼。楼梯上的掌柜和伙计更是蹭蹭地跑下楼,接引柳景。
柳景一边微笑着缓缓向楼梯走去一边摆着手道:“各位学子,各位杭州城的父老乡亲好。”
看着柳景和众人的架势,唐胤嘴角的弧度已开始缓缓下拉,舒展的眉毛逐渐凝结到一起,计划似乎要落空了。
孙信此刻看到自幼崇拜的鸿儒,理应激动万分,奈何联想到唐胤所做的一切,便如遭雷击杵立当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万分,心中更是杂乱无章,不知如何以对。
没想到这个鲜少出万松书院的老家伙竟会跑到这里来?这似乎太夸张了点。唐胤自幼便听那些普通私塾教习,西席,考生学子吹嘘柳老头的丰功伟业,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柳景就是他们心中的神,万松书院的肱骨。
“柳爷爷您怎么来了?”沈云儿快步走到柳景身边,搀扶着他向楼梯走去。那客栈老板更是被她打发回了楼上。
“还不是不放心你这个小丫头。要是我在晚来一步,这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大事。”柳景慈祥地望着沈云儿道。
“哪会……”沈云儿的声音细不可闻,与默认无异。
“你呀还嘴硬。”柳景摇着头,走上楼梯,打量了唐胤和孙信一番,“两位想必就是孙公子,唐公子吧。嗯……很好,不错!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眼中尽是赞赏之色。
“是,是……学生正是孙信。没想到在这客栈里能见到柳老先生您,学生真是太高兴了……”孙信没有料到柳景不但主动与自己打招呼,而且还当面称赞自己,而不是想象中的找自己晦气。心中不免慌乱,一时间,孙信竟将后面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唐胤愕然,未料到柳景连自己这个小小的下人也夸赞进去,再细看他脸上的笑容,真诚无比,绝非是那种口是心非之徒。
“柳老先生抬爱了。小人不过是孙家一个小小护院,如何敢当那‘公子’二字。”唐胤神情谦恭淡定,完全不似孙信般慌乱失措。
“既然小友不喜公子二字,那老朽以后就以小友相称。如何?”
众人再次哗然!柳景居然会对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家护院青睐有加,着实令人匪夷所思。各种对于唐胤和孙信的来历揣测,亦随之而起。
“多谢柳老先生抬爱。不过,眼下大家都还等着您老人家的解释,烦请您老说两句公道话。”俗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又加上柳景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高抬”,唐胤若是还有明显不敬或者暗讽的行为,非被众人的口水淹死不可。
柳景冲着唐胤别有深意的微笑着点点头,接着又面对众人,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老朽今天替万松书院对各位前来应试的学子说声对不起。虽然这件事情起因是沈家下人狗子与某位公子的下人有些口角磨擦,以至于被下了春药,最终导致其在书院门口犯下难以饶恕的恶行。某公子下人虽是此事元凶之一,然终究是万松书院管教不力,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还请各位学子以及乡亲们原谅。为表万松书院认错的诚意,老朽今日自作主张将今日九月初三定为万松书院耻辱日。以此警惕书院上下……”
众人中虽有轻声细语揣测某公子究竟是何人,却也捞不到边际,只是隐约将罪魁祸首的矛头指向了唐胤和孙信。在他人异样的眼光中,唐胤颇觉难受,想冲上去与柳景理论一二。
那些人终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再加上柳景的滔滔大水,不消多久,众人已开始泛迷糊,唐胤也算是勉强松了口气。
这柳老头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为什么不直接指明道姓的说出我来?真是奈人寻味!唐胤揉揉有些鼓胀的太阳穴,学其他人,缓缓闭上眼睛接受无聊的催眠。
“最后,老朽再宣布两件大好事,第一件关于各位学子的大好事。咳……咳……”柳景清清嗓子,一来是润喉,二来是提醒一下在场那些昏昏欲睡的人。
那些学子一听到事关自己,而且还是大好事,一个个忙把耳朵提了起来,那架势都恨不得直接将耳朵放到柳景的嘴边。而那些普通的百姓,也都饶有兴趣的提起了精神,不管怎么说万松书院的大事,对于杭州城来说永远不可能会成为小事,有幸能成为第一个听众怎不令他们激动?
此时此刻,唐胤只有一个感觉,这老头子洋洋洒洒侃了近半个时辰,不但不觉得累,而且还没喝过一口水……真是太彪悍了!
稍做调整后,柳景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日起,书院每年将多招收十名非正式学生,老朽暂取名为旁听。顾名思义,旁听就是一旁听课。做为旁听学子,每年将获得两次正式入学考核,一旦通过,即可迁升成为书院的正式学生。当然如果两年都未能通过考核,书院还会根据你平时的表现来核定资格。理论上说做为旁听学子,只要平时未曾犯任何过错,都将有资格成为书院的正式学生。这旁听学子的择取条件与现下的考核方式完全不同,我们将以各位学子的日常生活做为衡量标准。也就是说各位前来求学的学子从踏进杭州城开始,就已经进入了书院的考察范围。接下来,老朽要说的第二件是孙信孙公子不单会成为万松书院第一个旁听学子,而且还将免除其未来两年内的一切杂费。不知道孙公子是否愿意做书院第一个旁听学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