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0年,荷兰率先废除女巫火刑。200年后,全世界才结束了以“女巫”名义迫害无辜女性的血腥历史——从1480年开始,良家妇女一旦被诬为“女巫”,立刻就斩首示众,焚烧尸体,以断绝其灵魂与黑暗世界的联系。
枉死者千百万,但真实的巫师世界,几乎无人能够触及。
……《异端法庭巫师死亡名单》。
c·玛莎。
c·玛莎,血链巫师,“塞姆巫族”后裔,精于死亡巫术,信仰“死亡献祭”,妄想拥有死神的权力。
她的人骨匕首“死神阴影”夺走超过1000人的性命。
1888年11月,c·玛莎为躲避异端法庭刺客追杀,随商船前往中国。
刺客成功将c·玛莎刺杀于商船上。
她死时21岁,尸体下落不明。
她的人骨匕首“死神阴影”,亦下落不明。
——载于《异端法庭·女巫之锤续章》(lemarteaudessorcie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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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杀人的心】
郭湫命不好。
爸爸早死,早得郭湫都记不得他的音容笑貌。他和妈妈住在一个靠海的小镇——五福镇。十几年里,亲友鲜少走动。
7年前,郭湫遇上一场车祸,侥幸逃生,却留下一个“幻听”的后遗症。偶尔地,他脑子里会响起一个莫名的人声。那声音苍白、低沉,紧贴在他耳朵旁边昵语。有时是一声长久的叹息,有时是一两个不知所谓的字句。特别是半夜三更的时候,比鬼片的效果强上百倍。
“幻听”导致郭湫神经衰弱,慢慢地,他觉得自己有“人格分裂”的迹象。郭湫在受到刺激时,会表现出冲动和潜藏的噬杀感。这令他害怕,他不敢让别人知道,否则他肯定会被看成一个精神错乱者。
这也罢了,最让郭湫痛苦的是,1年前他和妈妈乘坐的航班发生了空难,除郭湫和妈妈之外,所有乘客罹难。妈妈虽然大难不死,但颅脑严重损伤,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昏迷。
而郭湫居然奇迹般无伤无损。坠机前的一瞬间,妈妈把他抱得紧紧的,他的头被保护在妈妈怀里,突然间,他被飞机碎裂的冲击力剧烈振荡,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要分解了。跟着是一片沉寂和黑暗。
下一秒钟,郭湫的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
他还活着。
命运和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血腥而残酷。
空难的赔偿,及不上天价医疗费的十分之一。一年之后,郭湫孤独一人的家已经一贫如洗。
为了维系妈妈的生命,他像需要空气一样需要钱!
郭湫第8次敲响姑妈的家门时,他口袋里只剩下34块。
妈妈是外嫁过来的,在五福镇,他只有姑妈一个亲人。
姑妈30多岁,和她老公在五福镇做海鲜生意,有些闲钱。老公昨晚打电话说和朋友谈生意,一宿没回,快傍晚了,人影也不见,也不知是在和哪个女人鬼混。姑妈正在气头上,忽听见敲门声,急冲冲把门打开,却是郭湫。
郭湫刚满17岁,长得和爸爸很像,剑眉英气。不过姑妈在郭湫的脸上感觉不到哥哥的面容,只觉得他讨厌,是个要债鬼!
郭湫刚开口叫了声“姑妈”,姑妈就先发制人:
“没钱!你已经借了7次了!我哪还有钱给你?我又不是开银行的,你妈已经是植物人了,再扔钱只是白费!”
姑妈一肚子火没处发,郭湫正好成了出气筒。她唾骂时咬牙切齿,横眉冷对,口水全溅到了郭湫的脸上。
“要不是你妈倒霉,我哥也不会死!”
“砰!”姑妈家的铁门关上了。
郭湫孤零零地站在门外,夕阳把他的身影单薄地镀在墙上。这半年,他长高了不少,衣服都显小了,遮不住手脚,更令他倍显困窘。
这个叫姑妈的女人一通痛骂,倒骂醒了郭湫,他冷哼着笑起来,心想,亲情?狗屁!所谓情意,都只是没有达到背叛的临界而已!
他的的心越来越冷,一团火热的戾气却涌进脑袋,烧得他手脚发颤。
那个“幻听”突然出现了:
“杀了她吧……杀了吧!”
这声音低沉苍白,像是灵魂深处的对话,引诱着郭湫忍不住想去那样做……
他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长久地站在姑妈家门前。
再敲一次门,等姑妈开门时,一脚把她踹倒,冲进去,反手关上门。在她还没回过神之前,抓住她的头发,拖进厨房——厨房就在转角,郭湫知道那儿有一套锋利的阳江十八子刀具。
挑一把最顺手的,趁她刚要呼救时,把刀从她大张的嘴里插进去,再抽出来,顺着她那细脖子一割!
哗!血把天花板喷溅成一抹鲜红!
让你再咒我妈!
你再骂啊?看你骂得快还是你的血喷得快!
……
郭湫被那个“幻听”蛊惑得沉浸在“杀人”的臆想里,他的眼睛通红,笑得邪气而残忍。
他甚至已经抬起手,准备“按计划”再次敲门了。
屋内突然响起姑妈的叫骂声:
“你骗鬼啊!好!你去风liu吧!你有本事就死在外面!”
郭湫被骂声惊醒,兀然发现自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汗津津地站着。
恍如南柯一梦!
他在臆想里,冷血得像个杀人屠夫。
郭湫很害怕,转身离开姑妈家。
万幸!自己没有真的杀人……他想着,恐慌感渐渐平息。
五福镇的石板路有几百年历史了,偶有松动,踩上去咯噔作响。郭湫埋着头走路,专找那些不平的坑凹来踩。镇上的人看到这个在路上横着走的毛头小子,都识相地躲开了他。
偏有个不识相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郭湫眯着眼睛看,挡路的是范小米。
范小米和郭湫同年,同学。因为郭湫几年前撞见过她洗澡,所以镇上的人都默认她是他的小媳妇。
五福镇传统得很,只要双方家长不反对,牵手就算是订了亲。像郭湫直接看到范小米洗澡,那就跟生米煮成熟饭差不多了。
范小米青青少艾,是个美人胚子,眼睛大而不空,盈盈传情。鼻梁秀美挺括,脸颊清丽润泽。她此时柳眉微蹙,一头秀发扎在脑后,微侧着脸问郭湫:
“你又逃课了?”
郭湫不言语,径直从范小米身边走过。范小米急了,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不远处两个端着饭碗的大婶在窃笑看热闹,范小米也顾不得别人的目光,带着些怒气地说:
“我知道你为阿姨操心,但你不能不上学啊!”
郭湫斜着眼睛看她,说:
“上学有什么用?我只要钱!我欠医院十几万,你给我还啊?”
范小米哑了口,郭湫的话令她又怜惜又失望。有时她真想一狠心,不去管他了!任他去!可是她总是狠不下心来,范小米自己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她的善良,还是因为她小媳妇的虚名……
她眼睛泛起一圈微红,连郭湫也不忍心看了,别开脸去。范小米的嘴唇轻颤着,半天不说话。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塞给郭湫,转身就走。
郭湫打开信封,里面有几百块钱。最大面额是50,还有2块5块的散钱。范小米家境普通,这些钱都是她积攒的零用钱和做家教的收入。
范小米是五福镇最漂亮的女孩,可是她并没有同龄人那么多的漂亮衣服。她还穿着一年多以前的旧裙子,这些裙子在靓丽女孩的眼里,已经是淘汰货了……
郭湫拿着这个信封,愣愣地站着。他感觉信封重得离谱,几乎拿捏不稳。
这哪里是钱?这是范小米贵重的善良,这是她待他的心……小媳妇儿!郭湫很久没有这样戏谑地称呼她了……
待他回过神来,范小米已经走得远了,转进了一条小巷。
郭湫快步赶上去,说实话,他不知道追上她之后该做些什么。把钱退回去?他不想假清高,他太需要钱了。说谢谢?唉……
刚进巷口,没等理清混乱的思绪,郭湫就看到范小米被3个男生团团围住。
范小米怯怯地想躲,但前后路都被堵上了。当前一个穿黑皮衣的男生不怀好意地朝着她嘻笑,嘴里说着些什么。
郭湫认得那小子,他叫王福生,和郭湫范小米同在一所中学。他穿的黑皮衣是在省城订做的,连衣服上的扣子都独一无二,镀了黄金,全省再找不出一样的来。
这是因为王福生身份特殊,他是镇长的儿子。
王镇长早年响应群众的号召,生的儿女总是没有**。好不容易晚年得了那么个健全的儿子,虽然像头猪,依然宝贝得很。所以王福生做事一向肆无忌惮,连校长也不放在眼里。
王福生很胖,面有猪相,有做笑星的天赋。不过他做的事一点也不好笑,他好赌好色,看上范小米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范小米从来不拿正眼看他,让他耿耿于怀。如今在这孤僻的小巷撞上,他得意得很。言语轻浮间就动起手脚来。
“小米,怎么一放学就不见你啊?有什么急事?告诉我,我帮你办。”看着范小米粉嫩的俏脸,王福生心头一热,馋得伸手要去摸。
“你干什么!”范小米惊慌地躲闪王福生的手,但退路被另一个男生堵住了,她只得用手挡在身前,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范小米是那种越生气越漂亮的女孩,她越挣扎,王福生就越觉得她秀色可餐。两个随从识相地转开身去,他色胆包心,嘻着脸抓住范小米的手,要把她拉进怀里。
“看不见小米,心里就空空的,没有米,怎么煮饭啊?嘿嘿。”
范小米没想到王福生会这么放肆,吓得呀呀地尖叫:“放开我!干什么!”
王福生和他老子一样有征服欲,越不容易到手的东西,越令他兴奋。范小米的叫声在他听来很受用,他恨不得在范小米的脸上咬一口。
郭湫站在十来米开外,这一切映在眼里,呼一下就烧红了他眼睛。
“王福生!我*你妈!”郭湫一声怒喝,朝他们冲过去。
王福生被叫得愣了一下,两个随从看到郭湫狂怒的模样,刚觉不妙,郭湫已经像风一样冲到了面前,重重一拳砸在王福生的脸上。
这一拳砸得又准又狠,王福生脑袋嗡一下,视线就黑了,接着窜出金星来,头晕眼花,鲜血直流。
他痛得朝随从狠叫道:
“你们吃屎啊!打死他!”
但郭湫先下了手,他来了狠劲,一脚踢在一人的裆下,当场放倒。然后揪着另一人的头发往墙上连撞三四下,撞得他成了斗鸡眼,醉酒一样往地上溜。
转眼,两个随从已经瘫倒在地。
郭湫眼睛一扫王福生,脑袋里嗡一下,又响起了那个“幻听”:
“杀了他!杀了他!”
“吃了他的灵魂!”
恍惚间,郭湫看到王福生的身体表面,有一层淡蓝色的半透明物质在浮动。那东西就像是王福生的投影,或者说——像是王福生的灵魂。
“吃了他的灵魂!”
脑袋里的“幻听”低沉地命令道。
郭湫已经有些失控了,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他睚眦欲裂地抓起半块砖头,朝王福生的头上砸下去。
王福生刚睁开乌肿的眼睛,就看到郭湫杀神般的表情,他吓得双腿发软,怪叫着以手护头。
郭湫拿砖的手在半空被拦下了,范小米抓着他的胳膊,带着哭腔地说:
“别打了,会打死他的。”
范小米的声音令郭湫脑子里的“幻听”渐渐淡去,那声音一淡,王福生体表的“灵魂”也消失了。郭湫使劲咽了咽口水,把怒火一齐咽进肚子里。他往王福生脸上用力啐了一口,发了狠话:
“以后再敢靠近范小米,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王福生吓成了软蛋,哆嗦着肥肉,闭眼不语。
郭湫扔下砖头,牵着范小米的手,朝巷口走去。
范小米有些忘却了惊吓,因为这是郭湫第一次牵她的手。她的脸上泛起些许潮红,乖乖地任郭湫牵着她走,心里暗想:“如果这条巷子走不到尽头多好呀……”
可是刚走出小巷,郭湫就甩开了她的手,黄昏,郭湫背对着光,范小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郭湫该看得到她眼睛里隐隐的泪光。
果然,郭湫看不下去了,他别开脸去,望着一户人家屋檐下昏黄的灯泡发呆。无言对立了一会,郭湫忽然转身走了。
范小米急切地问:
“你要去哪里?”
郭湫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话,他走得更快了。
郭湫心里隐隐作痛,可是他觉得,自己越是靠近范小米,早晚会把她伤得越痛。既然无法带给她什么快乐,不如离得远远的,才是对她的好啊……
范小米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郭湫的背影看在泪眼里,模模糊糊。空气潮湿而微冷,晚间的风吹透了薄衣,平添萧瑟。
巷子里,吓得灵魂出窍的王福生终于镇定了情绪,郭湫那一拳打松了他的几颗牙齿,里外都是剧痛,他一阵阵地倒抽冷气。
从来没有人敢打他!王福生瞪圆眼睛,恨得裂开了嘴角。他把满腔怨毒都怪罪到范小米的身上,狠狠地发誓道:
“范小米!今天不扒光破了你的身子,我就不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