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本作已经做了重大修改,先是写的烟波江南一卷,但后来发现许多问题,就又再写的两个青年在相遇之前的故事,所以,前后不一致的地方,敬请谅解,现在看到的烟波江南一卷,以后会被改完,留在这里只做码字和参考之用,对您的阅读造成不便,深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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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伍伍二年,大明国嘉靖年间。和大明国已经过去的一百八十多年相比,这一年并没有什么特别。北方的蒙古部落依然时有入寇,不臣之心昭然,时刻提醒皇帝要履行“天子守国门”的职责。
南方的海寇犯边,已历百年,并没有得以根除,尤以对福建浙江两省的袭扰为巨。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倒是安宁,偶尔有民众暴动,并不成气候,早早的就会被地方官府镇压下去,早年间,还有些祥瑞,虽多是些阿谀拍马之徒所献,皇帝看得多了,也不太理会这些,一心只顾自己得道升仙之事,不理朝政。
按照常例,本年是为秋试之年。皇帝虽不理国事,但本朝自有一套文官运作,按照以往规矩,早早便以皇帝名义下了谕,三年一比的秋试就在今年的中秋以后进行,就是几个边境省份也照常开考。
南直隶辖安徽,江苏两省,科举考场便设在南京。立秋刚过,苏州府到南京的官道上,走的便多是些身穿青衣,网巾抹额的秀才们。秀才们有老有少,有结伴而行,也有孤身一人,不是对未来充满信心,就是对将来战战兢兢。
走在道上的士子们,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得得马蹄之声传来,鸾铃声响甚急,连忙站到道路一边,等那骑马之人过去。
骑马之人赶得甚急,不停鞭打马匹,那枣红马虽然神骏,但看着已是跑了极远的路,满嘴白沫,那人穿一套短打靛蓝衣服,背后补了个斗大的“驿”字,原来是个驿卒。此处离南京城已经不远,想必这驿卒是要送消息去南京,看着架势,消息甚急。
这几天已有十多个驿卒从浙江方向过来,均是急匆匆的赶往南京,平日里浙江福建方向传往南京的驿信,多是一日一传,而最近几日已经达到了一日三传的地步。
有好事者不免猜测,可能是浙江,福建军情紧急,最近几日才见到如此多,如此匆忙的驿卒。更有胆大之人竟然猜测浙江、福建打了起来。不过也有懂的,如果真有军情,那就是一日七传或者十传,每个时辰都必须要传递信息。
南京是为留都,自有跟京师北京一样,有六部、御史台、五军都督府办公,虽然多是些虚闲职务养老之用,但南方各省的军情还是要先汇总到南京再行送往北京报告,南京周边驻军也甚多,为的就是军情紧急的时候,能够及时调动。
徐时行也看到了这驿卒,他从苏州出发,到南京参加乡试,他坐着大车,边上跟着个老仆徐天福驾车伺候。
他叹了口气,从苏州出来的时候,城里传闻就很多,一会说有海寇攻陷了宁波,一会又说海寇打下了泉州什么的,纷纷扰扰,不胜枚举。但苏州府官最近一直都很沉默,不知是怕邻省的军情影响到本地的居民,还是默认了关于海寇的传闻。
虽然说苏州目前还没什么军情,但浙江的嘉兴一过来,就是苏州,杭州离苏州也只需快马一天就到,有好事者已经在传闻海寇已经在杭州湾登陆,杭州的乡试都已取消,连浙江的秀才都要放到南京来考。
但不足为信,因为徐时行现在都没碰到一个浙江来的秀才。
主仆二人这天傍晚赶到南京,他在南京早有亲戚接着,在亲戚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跟着徐天福到了南直隶贡院,看看考场。
浙江的战争威胁在这石头城中是一点都看不到,毕竟离得遥远,没有军队的调度,没有人心惶惶,市集照常开放,人们笑逐颜开,徐时行看着人来人往的场面,对家里的担忧未免减轻了不少。
南直隶贡院还没点卯,但贡院周围的客栈旅社,早已经被赶考的士子们占据了,一些有着好头彩好名字的客栈,饭馆,更是人满为患。
还有两天才会乡试,而这时,就是客栈酒肆最赚钱的时候,等到点卯之后,秀才们进了号房,外面就只剩些仆役家丁书僮之类的人物,赚不了什么钱。贡院东门外的魁星楼老店更是人来人往,要寻得一个吃饭位置都是颇为不易的事情。
徐时行主仆两人到了魁星楼,已是晌午时分。只见魁星楼足有三层,人流络绎不绝,川流不息。
他们是准备看过考场后,顺带着在这住下,复习下功课,等着点卯进考场。南京的亲戚早为他在魁星楼订下了上好的房间和席座,他信步走上魁星楼靠窗的位置,窗外正是秦淮河,小二早已趋步前来招呼。
“老爷,咱们店现在已经客满了,您要是等下呢,还是改去别的店!”
小二点头哈腰的对着徐时行道。这些小二个顶个的是人精,先是察言观色,然后听声辩型,来客的身份,钱多钱少,赏钱多少就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了。
徐时行一身簇新的月白色长衫,料子是苏州玉祥春绸缎店量身定做的丝绸面料,看着朴素的紧,但小二从袖口的刺绣标记已经看出这件长衫价格不菲,一顶崭新的靛蓝葛布网眼抹额系在发间,一张白色的书生巾包住了头发,脚蹬一双千层底皂靴,靴帮上拿金线绣着一片祥云,这是苏州同聚福鞋店专门量身定做的,剑眉星目,神情俊朗,仪表非凡,浑身上下透出说不尽的干练利索。
徐时行看上去不到弱冠年纪,但隐隐透露出一股子不同于其他秀才的神情气度。身边的人虽然随从打扮,但忽然之间如电光一般的眼神闪现一下却又迅速收敛,使得任何人都不得看他是仆人那么简单。
徐时行一笑,从袖口里面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了小二。“我是南门大街申家的客,昨天他们在这里给我订了房订了位。”
店小二不是个俗人,手这样一掂量,这块碎银怎么也有个一钱多重,那是很超乎他的想象,今天的客人来的虽然多,但多是几个,十多个铜子就打发了,小二立马脸上笑开了花。
“老爷您请,申家的包房在这里,我们早听说申家来了个秀才老爷,这回子就是冲着解元来的,赶明年去了北京,那状元还不是老爷您的货!”
徐时行知道这些小二的话当不得真,却也乐得讨个口彩。
徐时行今年十七岁,虚岁已是十八,这还是第一次离开苏州老家。父亲早亡,母亲的娘家在苏州,丈夫亡了后,就从南京回了娘家。徐时行也跟了娘姓,外公家没儿子,这一家老少,从小就把徐时行看作己出。徐家在苏州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家有良田千顷,还有几个客栈商行,所以从小徐时行养成的气度跟一般读书人不一样。
他也确是少年才俊,十六岁便在苏州府拔得一等秀才,那可不得了,虽说这徐家祖辈上不是没出过秀才,但这样年轻就出个秀才,还是个一等秀才,那可是破天遭的头次。这次出来参加乡试,外公真是想全家都到南京来给徐时行打气,一来传闻太多,万一指不定海寇就犯了过来,不如早早躲到南京避避,二来要是徐时行考的上举人,那就是苏州徐家祖先有灵了。
徐时行到没那么激动,给外公说了想就这样出去走走,看看各地风土人情,不需要太多人陪伴。外公知道这外孙打小执拗,也没去逆他的意思,但说什么也要派上自己的老仆徐天福,让徐时行起居有个照应,还早早的给徐时行在南京的叔叔家发了消息,叫他们到时候接应着。
徐天福说是老仆,岁数并不大,看上去四十多岁,一副慈眉善目的老好人样子。他自己说是正德初年的人,当年饿倒在徐家门口,眼看着就不活了,徐时行外公心地好,就把这汉子给救了过来,这汉子倒也直爽,被救活了,没多说什么话,就说自己的命是徐家救的,那这人也就是徐家的人了。
天福这个名字是到了外公家给取的,那时候徐时行刚出生,徐家上下也没把天福当作下人用,徐时行喊天福喊叔,话不是很多,城府颇深,风土人情也知晓的颇多,这苏州到南京的一路上,有徐天福的指点,解释,徐时行倒是对风土人情大致上有了一定的了解。
平江在张士诚兵败后,改名为苏州,此处不表。由于苏州居民对张士诚感恩戴德,大明国开国两百余年,民间对张士诚的祭奠依然不绝。太祖一气之下,对苏州课重税和重赋。但有宋开始,这苏州就是江南的鱼米之乡,财赋之地,大明开国以来,更加成为商贾聚集之地,最厉害的时候,苏州的赋税占到了大明朝年岁的二十有一,朝廷虽多次对苏州减税减赋,但相对于其他地方,尤为甚。
苏州居民只有大量的外出经商,才能逃避掉如此多的赋税,于是天下商人分南北二派,南派商人便以苏州商人为首。苏州更是家家有织机,户户养蚕桑,重税政策非但没有压垮苏州人,还更使得苏州的商业工业较其它地方更为发达。如徐时行外公家便有织机百张,雇工两百多人。还有大户专以丝绸为生,多达千张织机也不稀奇。
而南京在成祖北迁之后,则为留都。一如旧例,照设六部御史台五军都督府等部,只是多为闲职养老之用。但南京为南直隶之首,南直隶又为南方各省之首,南方各省则为天下钱粮之根本所在。
大明虽有海禁,有名而无实。海外客商依然不绝,虽多举朝贡之名,却行商之实,南方各省除泉州,广州之外,客商云集之地就属南京了。现在浙江、福建又在闹海寇,这南京城更是成了个龙蛇混杂之地,于是南京城中在这个秋试之年显出了不同于以往的繁华和热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