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清澜阁,没有师姐的影子。太阳斜斜挂在西方,红彤彤的,把人影慢慢拉长。许多弟子完成了一天的功课,走在回住所的路上。
不大会儿,听见远处好像有人提到“张盈盈”三字,杨纪堂朝那边踱了几步。
是刘强、李青在嬉笑着聊天。
李强正说着,“刚才我看见靳飞雪和张盈盈在白石滩散步啦,靠得那个近啊,呵呵。”
刘青接口道:“你才知道吗?他们经常在一块,张盈盈长得这么俊,到底便宜了靳飞雪那孙子,嘿嘿。”
刘青一脸鄙夷:“张盈盈看起来多清纯的样子,也是个势力的小人,亏茂光还整天惦记她。”
“人家靳飞雪家世好,功夫强,茂光指望什么和人家争,”李强嘲笑。
杨纪堂脑子轰的一声,抬脚想去白石滩,刚走两步,又踟蹰起来,自语道,“我去找她做什么,我是她的谁?”
欲待离去,脑中又呈现出张盈盈看到靳飞雪时羞涩的面容,暗暗骂道:“可是,可是师姐怎么能和靳飞雪那个坏蛋有什么瓜葛。”
转念一想,又觉得张盈盈不是势力的小人,“肯定是李强、刘青这两个家伙污蔑师姐,他们坑蒙拐骗,满肚子坏水。”平素胆小怕事的杨纪堂,心里压着的一股火立时迸发出来。
李强、刘青连同魏茂光,自称桃园三兄弟,都是掌门钱若尘的徒孙。三人入门也早,资质很高,只是生性顽劣,或者欺负师弟师妹,或者偷偷跑出去玩,经常被罚。三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门中武艺较低的弟子,看到这三个人就远远躲开。
“你们两个无耻的小人,”杨纪堂大喊一声,猛冲三步,对着刘青左脸猛出一拳,向李强右边肚子狠踹一脚。
这两人都比杨纪堂大三四岁,招数、内力远胜杨纪堂。但杨纪堂先大喊、再狂奔,李强和刘青不知道他要干嘛,直接愣了,白白挨揍两拳。
杨纪堂早就气晕了,只想着狠狠教训这俩混蛋,什么拳法、身法,早就抛到脑后,不过小孩子打法,注定不长久。
刘青先反应过来,躲过杨纪堂接下来的一个勾拳,左脚前伸,别住杨纪堂脚后跟,右手揽住他的腰肢,猛力一甩,杨纪堂重心不稳,被扔出三尺余远,骨碌碌翻了两个跟头。
方才的冲动褪去,杨纪堂募地冷静下来,想到:“我怎么能打得过他俩,赶紧溜,”嗖地站起来,转身就跑。
杨纪堂的体力比寻常人强的多。他绕着紫竹林跑了三圈,李强和刘青已经累得吐酸水,杨纪堂还在狂奔,李强气喘吁吁停下,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骂道:“杨…杨纪堂,你妈的,你等我,等我回头堵到你,看我,看我不砸烂你。”
“再追呀,累死你们两个笨熊,”杨纪堂在远处停下,挥舞着手冲两人大喊。其实,他心里害怕的紧,但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死撑。
“你,你给我过来,”刘青又勉力跑了几步,实在累的不行,蹲坐在地。
“懒得理你们,跑这么点路就不行了,笨死了,”杨纪堂故意气这两个人,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把李强和刘青甩到不见踪影,杨纪堂大呼几口气,偷偷选了另一条路,挪到清澜阁门口。张盈盈还没来到。
日头即将落下,春寒有了凛冽之感,直站到脚发麻,张盈盈姗姗来迟。
张盈盈一路小跑赶来,“师弟,等久了吧,师姐刚才练剑,时间有点长了。”
看到张盈盈,杨纪堂努力让自己的情绪高起来,“师姐,你知道么?我刚才打了李强和刘青,厉害吧。”
“真的假的?看来你嘴上功夫又见长。”
“什么是嘴上功夫?”
“就是吹牛啊,”张盈盈停在他旁边,浅笑戏谑。
只一个笑容,杨纪堂的世界又晴朗起来,他脱口而出,“我刚才等了好久,终于想明白一句诗的意境,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嘿嘿。”
这句诗形容恋人相思之感,杨纪堂并不是特别懦弱,至少他敢于“撩妹”。
“你瞎说什么!”张盈盈白他一眼,径直先走。
杨纪堂懊悔不已,心说,“刚才都还挺高兴,我怎么说这劳什子的屁话,惹师姐生气。”不由有些胆怯,迈着小碎步,紧跟师姐,不敢再言语。
到憩园门口,孙静刚刚练功返回,三人相遇,孙静问道:“现在才回来?感觉怎么样?”
不待张盈盈答话,杨纪堂抢先道:“和以前差不多,”偷偷瞥一眼师姐,点点头,暗示她,“我帮你瞒着。”
张盈盈低头,微不可查的扯了下嘴角,好似在告诉杨纪堂,“谢谢你。”当然,在张盈盈的眼里,这是出于礼貌。
杨纪堂算是个没骨气的,张盈盈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摆明了对他没有好感,杨纪堂还厚着脸皮死贴,“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我们年轻时,应该都有一段,愿意用尊严换来爱情的时光,尽管大都以失败告终。
孙静性格简单,她不知道就这一会儿,两个徒弟已经完成了一番暗地里的对话,依然担心杨纪堂失去学武的信心,道,“纪堂,你的丹田气和别人不大一样,不过万万不能放弃,只要多加练习,肯定会好的。”
杨纪堂慢慢点头。
孙静见状,转了个话题,“纪堂,我看你最近没给奶奶写信,今天写一封,赶明儿师父托人帮你送去。”
杨纪堂郁闷的情绪一扫而光,“谢谢师父,谢谢师父,”兴奋的抬起双眼,满是高兴的神色。他自小父母双亡,跟着祖母长大,不管遭受到再多打击,想起奶奶,便觉漂泊游子有枝可依。
“师父,晚上我不吃饭啦,去给奶奶写信,”不待师父批准,急匆匆跑回屋,满面春风。
直两三个时辰,酣畅淋漓写完,当然,大抵是报喜不报忧的,比如师父对我很好,最近学艺进境极快,等等。
写完家书,杨纪堂将信叠起,天色已然全黑。屋外传来悠悠的笛声,每天入夜,孙静总在自己房里吹笛子。杨纪堂踏出屋门,坐在门槛上,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些。
笛声清扬婉转,宛若溪水浅浅流淌,晚风轻抚花荫,渐渐多了几许欢快,清脆短促,而后繁音渐增,雀鸟欢歌,彼鸣我和,相伴相生,蓦地霹雳声起,春残花落,但闻雨声凄凄,一片肃杀苍凉之象,复又极低极低,似一人慢慢走开,终于万籁俱寂。
“师父一定很喜欢这个曲子,每天晚上都吹上几遍,不过,真的很好听,”笛声慢慢停了,杨纪堂依然独坐许久,才若有所失的走回屋。
他不喜欢孙静曲子落下的时候,不仅是因为笛声好听,更是因为听完笛子,他就要回屋练习一门心法口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