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到齐伯坐在马车上,杨纪堂愧疚道:“齐伯竟然一直在那,我还以为他还有事要忙,咱们好没礼节,该约着齐伯同去的。”
“没关系,齐伯不喜欢热闹,”幼薇的语气很是生硬。
远远看到两人的身影,齐山下车扯住缰绳,半躬着身子,迎接两人。
杨纪堂道:“薇薇,我总感觉,齐伯对咱们,过于…过于尊敬了。”
“额……本来就是好朋友,何况,他吃咱们的银子,自然客气些,”幼薇说话断断续续,然后又催促道:“别那么多话了,你快上车吧。”
一路上,幼薇一直安安静静坐着,一句话不说。行至雨诚酒楼,两人下车,安贫正在后院劈柴,杨纪堂急切道:“安爷爷,剑门的人走了么,他们没为难你吧?”
安贫叉腰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一个老农人,他们还稀罕欺负我不成?薇薇,你去买十斤牛肉,咱们的佐料不齐全了,去买些。”
幼薇嘟囔道:“刚刚回来,又让我干活,累死了。”
安贫逗她道:“你不去呀,也好,我让纪堂去。”
幼薇气道“好啦好啦,人家还受着伤呢,我去我去。”
幼薇气呼呼出了门,安贫指着柴火旁边的木凳子,说道:“纪堂,来来,坐下。”又拿着斧子劈起柴,问道:“纪堂,你对剑门知道多少?”
杨纪堂道:“听师叔祖说,剑门势力很大,别的就不知了。”
安贫停下斧头,慢慢说道:“剑门弟子众多,掌门叫逸尚,是江湖绝顶高手,眼光自然很高,我估摸着,你与剑门比斗,武功路数掩盖不了,清澜门未必能逃脱干系。”
杨纪堂惊道:“莫非剑门下山,是找我师门的晦气?”
安贫又拿起一根木材,举斧劈去,啪的一声,似劈到杨纪堂心里。
杨纪堂静了静心神,又说道:“安爷爷,‘水龙吟’本就是清澜门的,他们总不至于不讲道理吧。”
安贫摇头道:“其一,剑门何等威武,用不着和你们小门小派讲道理,其二,‘水龙吟’真的是你们清澜的么?你这是一家之言。依我看,这事也好解决,只要你不回清澜,山海茫茫,剑门去哪找你,最不济,在我这呆几年,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杨纪堂脸上阴晴变幻,犹豫许久,“事情是我惹下的,我不能坐视不管,安爷爷,我明日就走吧,我得去和剑门理论一番,我不能让师门遭难。”
“不必这么急,我看剑门有五六十人,他们走走停停,到你们清澜也要两三个月,你再住些时日,休养好身子,快马加鞭,半月就到,不然在路上病倒,更耽误事儿。”
杨纪堂心神难安,一时没了主意,觉得安贫言之有理,静默下来。安贫又道:“纪堂,你看我劈柴吧,老汉别的本事没有,劈柴的功夫,倒是算得一绝,呵呵,”杨纪堂虽疑惑,也看了起来。
若有人量着,定会惊讶无比,安贫两只手的摆动时间和幅度竟然分毫不差。杨纪堂心神被这斧头牵着,一斧落下,另一手又将另圆木又放在身前,圆润顺畅,周而复始。
杨纪堂不由说道:“看魏爷爷劈柴,好…舒服,”安贫笑道:“看着舒服呀,就多看看。”
慢慢闭上了眼睛,安贫的手势在心里清晰起来,迷茫中划过亮光,天地万物本应如此,日头东升西落,天地四时轮转,双手不自觉灌满内力,按这亮光比划起来,仿佛过了许久,又或者只是一瞬。
杨纪堂喃喃道:“融会贯通只是小道,随心所欲才是大成,不对,本没有随心所欲,也没有融会贯通,这应该叫,本能。”
劈柴声渐渐停住,杨纪堂依然物我两忘,安贫心道:“原来他学的是王忠玄的内力,王忠玄为人刚正,眼高于顶,想来,他也是看中了这孩子的人品,既然有了这样的根基,学些高深剑法也并非全无可能。”
幼薇转回,听到杨纪堂嘴里嘟囔着什么,双手挥舞着,像是中风一般,匆忙要喊,冲幼薇挥手示意,让她进屋,切莫说话。
“爷爷,纪堂哥哥这是怎么了?”幼薇满脸担心。
“放心,他在顿悟,百利而无一害,”安贫又说道,“薇薇,爷爷劝你一句,杨纪堂惹上了剑门,爷爷可以教给他几招武艺,但你若有别的心思,趁早打消,咱们不能再踏入江湖那些恩恩怨怨了。”
原本幼薇便心情不好,正愁着无处发泄呢,安贫的这句话,更惹急了她,操起一副讽刺的语气:“依我看,什么五大高手,什么‘神皇佛魔杀’,最起码这个神字该去掉,丢人!”
“我是在乎虚名的人吗?我为什么不让你用武功,你不知道?你爹你娘都是被江湖恩怨害死的,你忘了?难道你想死不成?”安贫声色俱厉。
幼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爷爷,从小,我要什么你都给我的,我要小木偶、要糖葫芦,你都给我,纪堂哥哥,是我见过最喜欢的,我就是……就是……不能,不能不管纪堂哥哥,”跑出屋子,坐在杨纪堂旁边,一边抽泣,一边呆呆看着他。
天已经全黑,杨纪堂才睁开了眼睛。幼薇红着眼圈,坐在一旁,说道“纪堂哥哥,你醒啦。”
八月中旬,巴蜀大地虽不太冷,湿气却重,杨纪堂伤势未好,不自觉拉紧衣衫,说道:“刚才我睡着了么?好像做了个梦一样。”
幼薇把自己身上的大氅拿下来,披在杨纪堂身上,“纪堂哥哥,天冷了,别着凉,咱们回屋吧。”
杨纪堂看幼薇眼圈发红,问道,“你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么?”
幼薇连忙擦掉眼泪:“坐久了,风太大有些刺眼,放心吧,谁能欺负我啊。”
杨纪堂轻轻勾了一下幼薇的俏鼻,笑道:“我就说呢,咱们薇薇这么聪明,谁敢欺负咱,不是去给阎王爷办丧事——找死么,嘿嘿。”
幼薇轻轻锤他几下,嗔道:“跟谁学会嘴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