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夜色朦胧,黑漆漆院外时不时传来虫鸣狗吠之声。
苏强家大宅子的厅堂里头有些昏暗,由于财政紧张,苏强再也不敢像以往一般铺张浪费。
今日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烛火孤零零立在桌上,将伸手不见五指的里屋内,勉强腾出一小片光明之地。
微弱烛光照射的范围之内,苏强整个人颓废地靠在大交椅上,眼睛直视脚下青砖地面,而后又时不时抬头看向外头正对厅堂的大门,眼里充满失落。
当时,小八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要帮他把土地和商铺当一个好价钱,可苏强安心的将契约交给小八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小八那道身影打开大门回来过。
小八带着纸契跑了?不会的不会的,小八不是这种人。
苏强不相信,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房子土地全被小八给拐跑,他只能在心里安慰小八途中出了什么岔子,耽误了片刻,他稍后就会回来。
“嘭嘭嘭。”
苏强思绪之间,忽闻院子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这道声音对于苏强来说犹若仙音,如饮甘露。
“来了来了!”
苏强第一反应是小八归来,他放下心中担忧,利索地从椅子上爬起,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前头开门。
原本开门跑腿这种累活不需要苏强这一小财主亲自动手。
可苏强今晚打算在鱼塘里偷捞些鱼儿去卖钱,养鱼老沙的人手不够,于是苏强就把家里其他几个干活的长工分派过去帮忙,这种开门的小事只能他亲自动手了。
苏强刚把门栓拉开,就有一股大力从大门另一边踢来,这股气力经过大门传递到了苏强身上,将他两百来斤的身体踹得倒退好几步,四仰八叉摔在地上。
苏强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门外何人,就坐在破口大骂开来:“妈的,小八你这没眼色的东西,老爷给你开门,你还敢用踹?”
“小八,哪个小八?你是说你那贼眉鼠眼的狗腿子啊!”
门外传来一道油腔滑调的奸笑声,苏强面前的半掩大门被推开,几道手持棍棒的混混家丁簇拥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鱼贯进了院内。
苏强一看来者是邱员外,见他那张马脸之上面露笑容,但却是老狐狸般的诡笑。
目光穿过邱员外身后,苏强看到养鱼的老沙与自家几名长工鼻青脸肿地跟在他们身后,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看到这里,苏强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坏菜了!
果不其然,邱员外身边一打手将一张湿漉漉的渔网盖在苏强脑袋上,渔网之中还有几尾离水不久,还半死不活的鱼在苏强怀里噗哒闹腾。
邱员外居高临下,双手插着腰对吓倒在地的苏强大声咆哮,吧唧吧唧响的嘴皮子外,一股股唾沫星子喷的苏强整张脸都是。
“苏强啊苏老爷啊,你愿赌那就得服输,之前说了鱼塘里头的鱼,如今和我姓了,你他妈的胆子肥啊,还敢打它们的主意,要不被老子知晓,你是不是要把鱼塘里的鱼都给捞光!”
苏强被邱员外凶神恶煞的模样一吓,差点屁滚尿流,晃着脑袋,口不择言地辩解:“没……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邱员外身后的养鱼老沙见苏强被吓成这狗样,心生不忍,出言替他解释:
“这位大老爷你可错怪我家老爷了,我家老爷说了,只是偷捞去五成,并没有全部都给老爷你捞走,说留一半的鱼,就当是给你这只老狗一个交代。”
“什么啊!”
邱员外的声音陡然提高五度,看向苏强的表情就像看一团屎一样厌恶。
苏强的表情就像是吃了一窝苍蝇一般恶心,他此时一巴掌拍死老沙的心都有。
自己也没拖欠他工钱呐!他怎么能这样对待我,难受香菇。
“好你个小杂碎。”
邱员外身子往前一趟,两只手臂紧紧抓着苏强的衣领,想将他提起来,可他瘦不嘎啦的身子哪里拎得动一头猪,最后只能恨声说道:
“你这狗东西,偷我鱼就偷我鱼,还敢骂老子是老狗?啊,信不信老子立马打断你第三条腿!”
邱员外“哼”的一声,给了身旁大汉一个眼神,那大汉知趣地一把将瘫成烂泥的苏强拎起,将手中棍子斜挎在苏强裆部,大有一言不合就以棍击卵的阵势。
苏强被这一吓,立马捂着裆部哭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一定按照市场鱼价的两倍赔钱给邱爷您!”
邱员外疑惑了,说道:“既然你有银子,还偷老子鱼作甚!喜欢被老子提棍子打啊?”
苏强苦着脸说:“我虽然现在没钱,但我已经叫我家下人出去买地换钱了,邱爷您再等会儿,等我家小八回来了就有银子赔你。”
“哈哈哈……”
邱员外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正捂着肚子捧腹大笑,指着苏强鼻尖,戏谑地道:
“你说的小八就是那贼眉鼠眼的家丁啊,你等他给你送银子,等到死都没用,他早跑了!”
邱员外伸手在胸前衣襟一掏,掏出一把卷起的白纸契纸,一脸嘚瑟的在苏强面前抖了抖,牛气冲天的说:
“你家那狗腿子傍晚十分带着这一捆契约跑到我家当铺,典当了一百一十两银子后,就卷着你的银票朝南边跑了。”
邱员外嘚瑟得数着手中银票,一边还为苏强介绍着:“这张是你在东沟那边三亩田的地契、这张是你城东那间铺子的房契……还有这张!”
邱员外特地把这一张契纸点名抽出来,凑到苏强面前让他看了一眼:“这张房契就是你的宅子,也就是脚下的这片土地,现在也和我姓邱了!”
“怎么可能!”看着那张熟悉的地契,苏强双目圆睁,失声叫道:“我明明将它锁在柜子里,怎么可能在你手里!对,一定是小八那王八蛋将它给偷了,一定是!”
“哼,老子可不管是不是偷的,如今地契在我手里,老子就是这的新主人,这儿不欢迎你。”
邱员外厌恶地看了苏强一眼,冲着那拎着苏强的大汉挥挥手,大汉如同拖死猪一般将苏强拖到大门处,一把将他丢了出去。
“哎呀!”
苏强摔了个狗吃屎,在地上滚了几滚后,狼狈的趴在地上。
他恨恨地抬起头来,对着鸠占鹊巢的邱员外歇斯底里地吼道:“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报官抓了你这畜生!”
“死肥猪,你有没有搞错。”
邱员外指着自己的脸,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说道:“你报官抓我,你难道不知道此地县令是老子的姐夫吗,啊!”
此话一出,苏强心如死灰。
不一会儿,大宅门门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浑身无力的苏强狼狈地抬起头来,就见自己老母被两个壮汉一路推搡着走出了门,赶了出去。
老妇人一边整理被推凌乱的衣裳,一边对着那两个推搡她的壮汉骂道:
“贫僧草你妹,你们两个临时工跑龙套竟然敢推老衲,你知不知道小爷我和你顶头上司周公是哥们,小心我天天给你穿小鞋,草你霉的。”
看着老娘像个神经病一般站在宅门口对着里头破口大骂,苏强认为是老娘实在没办法接受人生的大起大落,已经变疯了。
“娘,咱别说了,咱别说了。”
苏强怕他老娘言语惹怒邱员外,滴溜溜爬起身来,就把他娘的嘴巴捂住,不让她继续口不择言。
苏强看向邱员外,眼神祈求的道:“既然员外把我娘还我了,那能不能把我妻儿也还给小的?”
“啊呸。”邱员外一口浓痰朝着苏强喷过去,不屑的说:“你想的倒挺美,你老婆长得像个妖艳的小剑货,今后老子就帮你养了。”
“那我儿子总可以还我吧。”苏强再次祈求地开口,这卑微态度,就差将脑袋扣到地上了。
“不行不行。”邱员外脑子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老子小时候**被狗咬了,到现在都没用子嗣,我看你儿子长得乖巧,准备认做干儿子,怎么可能还给你?”
邱员外不想与苏强多做纠缠,话一说完,头也不回走回了屋内,只给苏强与他骂骂咧咧的老娘留下,一起面对黑漆漆又冰冷的大门。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
苏强“噗通”一声,重重跪在老妇人面前,忏悔道:“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娘,我一定听你的话,老老实实干活,不去想什么白日发财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