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天,夕阳西下。
白龙马踏着夕阳残光,驮着吊儿郎当的唐卿一步一步走在渠阳堡的青石街道上。
即使太阳快要谢幕,但是一路上的行人还是很多,沿途传来一阵阵熟悉而又陌生的叫卖声,唐卿重新感受到融入人类社会的温暖。
唐卿走在街头巷尾,双眼环顾四周,把目光锁定在一个破落小院的木门口边,倚坐着的六旬老汉身上。
唐卿翻身下马,整理了下袈裟衣襟,脸上挂起纯洁无害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那老汉走去。
“阿弥陀佛。”唐卿双手合十,对着老汉微微躬身一拜,说道:“贫僧乃是东土大唐皇御弟兼大唐特派西天的取经人,今路过贵地,无处可居,不知老施主可否赏一口热食果腹,与一席凉床睡眠?善了个哉,善了个哉。”
老汉起身还了个礼,眼角余光偷偷瞅了眼唐卿身后不远处那个浑身长毛的瘦弱汉子,那汉子感受到老汉的目光,对着老汉笑了笑。
孙悟空一龇牙咧嘴,把老汉吓的一个哆嗦,赶紧收回了目光,抱歉地说道:
“老汉我破屋一间家徒四壁,米缸里都能饿死老鼠,怕是做不了善事了,还请长老另寻他处。”
老汉给了唐卿一个歉意的眼神,蓦地想起了什么,对着唐卿说道:“虽然老汉招待不了长老,但我乌斯藏推崇佛道,堡内百姓对游方僧道都有颇多照顾。
譬如街尾的乌家,对于僧道借宿来者不拒,长老自可去那地寻寻。”
唐卿听着老汉身后的矮墙之内传来阵阵鸡鸭叫声,很明显不相信老汉家穷的揭不开锅。
但他也知道老汉顾虑是长相可怖的孙悟空,不敢承下他们师徒,所以唐卿也没理由怪罪老汉。
对着老汉道了声别后,唐卿带着悟空照着老汉的指点,朝着乌家寻去。
檐下老汉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街角,把目光转向西方看着落日,老汉思绪回到了以前乌家主仆欺凌霸市,将整个渠阳堡搞得乌烟瘴气的场景。
老汉深吸一口冷气,深感无奈,不过一想到刚刚那毛脸猴子的怪物模样定能恶心到乌家老少,老汉不自觉吐出了一口浊气,往日的郁闷都消散很多。
说起渠阳乌家,渠阳堡内的老老少少无不是竖起中指指天谩骂。
渠阳乌家的乌磊乌老刀,年少时就不学好,坑蒙拐骗五毒俱全,什么拐卖妇女、强买强卖、抢地夺田之类丧尽天良的事情都没少干。
惹得整个镇上怨声一片,怎奈乌家手下流氓地痞极多,百姓敢怒不敢言,只好关起门来画着圈圈,诅咒那一家早夭。
也许是年轻时造就杀孽太多,身上背负满无边业障,乌老刀一次强霸民女,没想到那女子性子烈,趁乌老刀一个不注意就跑出屋子,投井自尽。
民女死后化作冤魂厉鬼索命,没想到乌老刀命不该绝,被一路过的道人救下。
乌老刀重获新生后广交僧侣道士,与其交好以求,得洗清身上业障,换来心安,所以门庭才对着僧道来者不拒。
话说唐卿来到气派的乌府门前,扣了三下那铜木门,不一会儿门就打开。
一个面色凶恶的家丁探出脑袋,唐卿向他禀明来意后,家丁看了一眼唐卿身上僧人装扮后,敞开大门,毕恭毕敬将唐卿与孙悟空迎了进府。
而后得知唐卿乃是东土大唐来的大人物,家丁更是不敢怠慢,急忙禀告了乌家管事。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瘦小中年男子前来拜会唐卿。
告知唐卿乌家老爷已经备好宴席,晚间想与唐卿探讨下佛宗学问,唐卿吃人嘴短,只好笑着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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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开始时我会遣下人来唤,长老这一路车马劳顿着实辛苦,那我就不多做打扰,先告辞了。”
乌管家躬身退出给大唐圣僧安排的临时寝居,刚在府内小道上走没两步,就遇到三个就像刚在泥地里打过滚,浑身上下挂着泥土烂叶脏兮兮的男子,急匆匆朝着府内深处走去。
他们经过乌管家身边时,一股混合着草木腐烂的臭味扑鼻而来,乌管家只觉得呼吸一滞,不自觉掩了掩鼻子,不想呼吸这股臭味。
乌管家本想喝斥一顿发发脾气,但见那三个之中,为首的男子披头散发,虽然看不出面容,可乌管家凭借多年服侍主子的经验,从为首男子身上脏破的衣服上嗅出一丝华贵的气息。
要知道在这乌府,只有少爷公子哥这等身份才有这等华贵服饰可供穿着,而乌老爷只有一子,所以来人身份不用去想,乌管家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见到小主子如此狼狈,乌管家也顾不得那股扑鼻恶臭,踩着急步朝着乌琉裘走去,焦急地说着:
“哎呀我的大少爷,你早上不是高高兴兴进山狩猎去了呢,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
乌管家撇了一眼分散在乌琉裘身边那两个一高一矮狗腿子一眼,越看越是心烦,举起手中的竹骨画扇对着来福来顺沾满淤泥烂叶的脑门狠狠地抽去,一点都不关心这柄雪白竹扇沾染上淤黑污泥。
乌管家一边狠狠抽着,嘴里还骂道:“你们两个没个正行的废物,让你们跟随在公子身旁伺候,没想到让公子落了难,看老夫怎么抽死你们两团烂泥!”
乌管家下手不知轻重,将来福来顺打的噼啪作响,二人虽然肉痛,但还是站在原地任乌管家抽打。
乌琉裘知道这事怨不得这两个狗腿子,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做了些改动,对着乌管家说了一遍。
乌琉裘称今日狩猎时遇到一成精的山猪,追猎时不小心被引到了一处隐秘泥地之上,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乌琉裘之所以不敢和乌管家说实话,是因为他的亲爹,近几年来对佛道都是十分敬重。
为了自己能长生不老,乌老爷近乎崇拜到了狂热的地步,如果乌琉裘告诉乌管家,今日他是因为打算豪夺一僧侣的坐骑,而被人施法丢到到山林里的臭水沟里游泳的话。
乌琉裘可以保证今晚他的老爹就会知道这件事请,然后把他吊在顶梁柱上,抽打到深更半夜。
乌管家听了乌大公子的话后,气冲冲地收回已经抽打到变形的折扇,狠狠瞪了来福来顺一眼,把他二人惊的大气都不敢喘。
乌琉裘见事情已经过去,准备告辞回屋洗澡,之后再去怡红院找那儿头牌凝烟小娘子,听听美人吹箫,去去今日的晦气
乌琉裘刚迈开腿,就被乌管家身手拦下。
乌管家说道:“大公子,今日有一名自称是代表东土大唐皇室,前往西天取经的苦行僧途径此地,借宿在府内,晚间老爷会安排一场晚宴亲自招待那圣僧。
大公子今日刚一进山就碰到成精的野猪,想来身上还带有些晦气,不如沐浴后一同陪着老爷招待圣僧,顺便让圣僧给公子驱驱邪求求善缘。”
“大唐来的圣僧?”这几个字眼,让乌琉裘脑子里联想出唐卿那张邪魅狂狷的笑容,于是他拐弯抹角的问道:
“我今儿进山路上有遇一骑白马的和尚,他领着一名脸上长毛的挑夫从山的那头出来,管家说的莫不是他?”
乌管家一听,大公子的描述和那上门借宿的圣僧十分吻合,于是拍手笑道:
“对对对,那和尚还穿着一件红底金边的袈裟哩,一开始我还担心是一些宵小之辈,借着老爷亲佛重道的嗜好,冒充高僧来咱家混吃骗喝。
如今公子一说,那位圣僧还真有可能是从山那头的大唐国跋涉过来的呢。”
乌琉裘听完乌管家的话,百分百确定今日遇那妖僧来了他家,乌琉裘虽然惧怕那妖僧通天的本事,但说真的,他还真不怕他本人。
毕竟有那种本事的人物,想要搞死他一介凡人只不过挥挥手的事情,而从今日之事可以看出,那妖僧对于他的无理,只是让他在泥地里摔个狗啃泥,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说明这和尚有一颗慈悲为怀的心,那么乌琉裘骑一骑和尚的马,和尚应该不会生气吧?
对于烈马,尤其是符合自己口味的骏马,乌琉裘有一股近乎狂热的宠爱。
得知那白马主人在自己府内,乌琉裘有了自己的想法,于是说道:“我看那和尚出山时,胯下骑着一匹白色追风马,我还没看个详细,他们就跑没影了。
管家你也知道我自幼喜好御马,如今遇得此等好马,就算无缘骑乘,能多看两眼也好啊。”
乌管家当然知道这位小主子嗜马如命,近几年来为了寻良驹也是弄得周边城镇鸡飞狗跳,强买豪夺的事情时有发生。
当乌管家一听乌琉裘这话,立马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同时警告道:
“大公子,平日你在城内强买强卖骏马良驹的事,老爷都清楚,这些小事老爷不说,是因为这些事他都能兜下来,他不会去在意。
今日光临咱家的圣僧,就凭他是一名僧侣,老爷就不会容许你乱来,更何况他乃是大唐皇帝的御弟,真经的皇亲国戚,他的东西咱最好别碰。”
“安啦安啦,我知道啦。”
乌琉裘在乌管家面前发了千万个保证,保证不会去惦记那和尚的坐骑,乌管家心里悬着的大石这才放下,交代了乌大公子两句话后,急匆匆地往府内厨房跑去,看看晚宴的膳食准备的怎样。
看着乌管家消失在街角,来顺摸了摸脑门上被折扇敲出的小包,对着乌琉裘问道:
“大公子,那和尚厉害的紧,我看咱们还是别惦记他的马了。”
乌琉裘回过头一巴掌拍在来顺脑门的小包上,痛的来顺是龇牙咧嘴。
乌琉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你真是蠢到家了,即使那和尚术法通天,难道就连他的马都能跟着一起修炼成精么?
我到时趁着我爹招待那和尚时,将马偷偷牵出去溜几圈后就还回去,你说那马儿难道还能开口向那和尚告状吗?
你两个快给我去吩咐下面的人烧些热水去,洗完澡,公子我再去会会那迷人的大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