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通往书房的游廊时,李瑾看见朝臣们都站在书房门口,笼罩在莹莹的白光中,江城正彬彬有礼的和客人告别,修长的身材,挺秀的鼻梁,宽宽的衣袖,温润的笑容,啊!那么完美,她爱他,爱他的一切!
她躲到木柱后想平复一下慌乱的心情,她竭力回想要对江城说的话,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回事?在雅室里她明明连要说的话的顺序都相好了啊!她忽然觉得很恐惧,不由得脊背发冷,如果她不这么紧张兴许还能想起点什么,可是当最后一个客人也被仆人送去客房时,她却更紧张了。
“江城大人”李瑾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阿瑾?”江城望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浮出迷惑不解的微笑。
李瑾觉得难堪不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什么话都说不出,两只手紧张的不知往哪里放,一双大眼睛熠熠生光脸蛋涨的通红,与昔日活泼开朗的她判若两人,江城从没见过她这幅模样,十分讶异,他见四周没人赶忙把她拉进书房,顺手关上门。
“到底出了什么事?阿瑾”江城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问道。
李瑾不知道该说什么,浑身颤抖,她仰望着他的脸孔觉得自己就要晕倒了。
“到底怎么回事?阿瑾!”江城重复道,神色紧张起来。
“我喜欢你,江城大人!”
准备了千言万语,最后却压缩成了这一句,李瑾对自己很失望,可豁出去后人反而镇定了,她不在颤抖了,思路也越来越清晰,毕竟这一句就是她所想表达的全部。
屋子里一片死寂,仿佛时间凝固了,江城的眼中显出了惊慌失措,其中有疑惑还有心疼和不忍,她不懂他的眼神里为什么会有心疼和不忍,她经常对他的眼神迷惑不解可这无碍于她爱他,后来他恢复了镇定,脸上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那我总算没白疼你”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口吻像往常一样慈爱“你应该知道我也喜欢你,像个值得尊敬的长兄那样,为什么还要问呢?”
像个长兄那样?李瑾只觉五雷轰顶!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一直都是她自作多情?不,不可能!那眼神,那明明是充满爱意的眼神,那诗!那分明就是情话啊!出岔子了!江城大人为什么不敢坦白对她的爱?他为什么要装出这副样子?一定是因为某种她不知道的原因,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今天都要逼他坦白,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你听我说,我没把你当哥哥,我爱你!是想嫁给你的那种爱……”
江城赶忙捂住了她的嘴,脸上的笑容也收起来了。
“千万别在说了阿瑾,你还小,你不懂什么是爱情,让我们忘掉这些话,就当你没来过这儿,回家去吧”
“什么意思?”李瑾吼道“你不爱我?你不想娶我?”
“我要娶的人是徐婉”江城缓缓的道,露出了李瑾从来没见过的痛苦表情。
“可你说喜欢我”
“阿瑾,你难道非要逼我说出绝情的话才罢休吗?”
李瑾紧紧的抓着他宽大的衣袖,似乎没有听见他说什么,摇着脑袋一直低低的重复着“不不不”。
“我喜欢你可我不能娶你,婚姻与爱情是两码事,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一起只会毁了对方,我喜欢读书,清谈,冥想,可你受不了这些,你喜欢激烈喜欢热闹,你像个能量巨大的漩涡会把所有靠近你的东西都裹挟进去,你需要别人时时刻刻以你为中心,你无法接受冷落,你只能去找另一个漩涡,人只有跟自己相同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
曾经也有人跟她说过人只有跟自己相同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可她想不起来是谁说的,也没有精力去想。
“那你跟徐婉就能幸福吗?”
“她温柔善良会是一个贤妻良母”
李瑾的脑中又浮现了徐婉大大的眼睛和那低眉顺眼的表情,不禁怒从心头起“哼!温柔善良?你竟然管没脑子叫温柔善良?张口闭口只会说是,不论对错一切唯夫君马首是瞻,蠢得像猪,胆小的像老鼠,这就是你想要的妻子?哼!那你干嘛不多找几个丫鬟!”
“阿瑾,我不许你这么说徐婉,她是你姐姐,你知道她有多爱你吗?”
江城正义的维护在盛怒的李瑾看来就是偏袒,她怒不可遏,攥紧双拳吼道“不许我说她?去死吧你,你只不过是个胆小鬼,你这个混蛋,凭什么教训我?你不爱我又为什么要写那诗?恁时见面早留心何况到如今!为什么?!我以为你会娶我”
“阿瑾,求求你,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江城垂着头,显出了灰心丧气的疲惫模样。
“我恨你,我恨你,我到死都恨你”李瑾吼道,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涌了出来。
江城伸手想帮她擦泪,她却抬起手狠狠的把他的手打开了。
“我希望这件事不要毁掉咱们的情谊……”
李瑾没听他说完就拉开门跑了,这让她稍稍得到了些报复的快感,她跑到江府门口看见范越背对着她一手按着剑立在乌头门下,姿势和位置似乎都不曾改变,她有些百感交集,十多年前,年幼的她就是伏在这个人的肩背上第一次看遍了长安城,他才是有资格被称为长兄的人啊,等到这个背影变得高大挺拔可以抵挡万夫之勇的时候,她却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扑上去痛哭一场了,因为他们都长大了。
武将的机警使范越马上就发现了李瑾,看到她落寞的神情和满脸的泪痕就什么都懂了,什么也不必问。
李瑾坐在马上一直不停的颤抖,她实在太难受了,她不仅失去了江城大人还遭受了被拒绝的屈辱,她一直对自己的魅力自鸣得意,可今天发生了什么?天呐!她祈求江城的爱却遭到了拒绝!她跟庄穆颜林素洁之辈还有什么两样?她无法忘掉大家在背后是怎么嘲笑她两的。如今她觉得自己比她两还要下贱一百倍!胃里一阵翻腾,她伏到马背上吐了,马蹄声停下了,她知道是范越停下来等她。
“我是不是自找的?”
“我只知道你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是啊”李瑾苦笑,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我不得不这么做”
“回家吧”范越打马走到李瑾身旁,抓起了她的马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