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巴藏区已经多年没有中原商队来往,乍然看到这支规模宏大的商队,敏感的人从中领会到与中原重开边贸的重要信息;整日到商队住地来探访消息的人络绎不绝.商队各种动态一时间竟然成为当地的重要新闻.
商队稍稍休息数日后,即启程奔赴此次商贸行程的预定终点巴塘.
由理塘至巴塘约需时十二天.途中的最高山峰为海拔4600米的海子山;登上山顶,就能看到与众不同的自然景观:林海茫茫,松柏参天,满目清翠;远山雪峰兀立,在阳光的映照下,无数银光在蓝天下闪烁;接近山谷处,山峦起伏跌宕,纵横交错.山脚下,一片片金黄色的油菜花飘香百里,引来群蝶飞舞,真是一幅美妙的山水画。神奇的大自然,在西藏高原的东部嵌上了一颗”绿色明珠”。
巴塘往西逐渐进入金沙江东岸谷地,地宽而略低,是藏族传统的优良农区。
由巴塘过竹巴笼金沙江大桥入藏,再经芒康、左贡、邦达、八宿、然乌、波密、林芝、墨竹工卡、达孜可抵拉萨;最后通到不丹、尼泊尔和印度,全长近六千余里,
巴塘古为羌地;在康巴藏人的政治生活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
与以往不同,这次商队尚在城外,当地土司派出的代表已在路旁欢迎商队光临,并引导商队至旅舍住下.
随后土司代表详细地询问此次贸易商旅活动之前后经过;最后土司代表委婉地表示:土司有意思派遣商队到中原进行贸易,所带商品有虫草、贝母、大黄、秦芄等药材,黄金、美玉等珍品,骏马、兽皮等土特产.
土司代表并与商队协商,以一匹骏马换购130斤茶叶的价格,买下全部茶叶.
做成这笔交易后,商队全体成员兴奋若狂;商队头目决定即刻派人先行返程将这个喜讯禀报给王钦若.
屈指算来,商队自泸定城出发,屡次涉过汹涌泡哮的河流,跨越巍峨的雪峰,至今已有四十余天.
消息很快就已传输到宋真宗的耳中.
几乎是与此同时,朝廷还收到如下消息:
九月中旬,登州港接待了第一批到来的朝鲜商船;
九月下旬,停泊宁波港的日本商船在满载瓷器后启锚驶往外海;
九月末,泉州港、广州港分别到来阿拉伯船队,输入种类计有香料、药材、犀角、象牙、真珠、龙脑、黄金、硫磺、水银、砂金等;输出种类计有瓷器、丝绸、茶叶、药材、书籍、文具以及漆器等.
朝中百官都向宋真宗致以祝贺;因为宋真宗坐在帘子后面,所以并没有人清楚宋真宗此时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却说知天雄军郭贽自到任后,深知肩上所负担子的重要;却是一忽也不敢懈怠.召集幕僚商议整修城防,开挖方田各项事宜.郭贽授意众官在会议上提出的一个口号是:誓将天雄军建成强敌攻不垮的金城汤池.
郭贽吩咐数十精干之人分赴各地实地观测、丈量地形地物,俱都绘制好地形图一式数份;将当地的田地分布及河流走向尽数绘画于其中.
郭贽却亲自率领数人于地形图纸上规划方田的挖掘方案.幸好他是个工程学出身,画出来的方案倒也实用.
当下天雄军辖下各乡村均按时凑集工具,出动民伕挖河,一时间闹得田地间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郭贽既已明白利害之所在,便思考出来一个计较:派遣数十精干官兵常驻北方边境各州县衙门,专司探察敌骑犯边呈报,一旦有警,无论昼夜,均须以六百里加急飞骑驰报回来;如此,敌情便可预先知悉,俾防御措施做到万无一失.
但令郭贽始料不及的是,他这样做得很辛苦,朝廷却并不买帐:不久后宋真宗发诏将大名升格为北京府并兼管河北西路、河北东路御敌工事及开挖方田规划.
郭贽心中叫苦不迭:一个小小的天雄军如何做得了这许多工作;况且又与现时官场奉行的观念格格不入.
当时官场奉行的观念是: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不错.
毕竟皇命难违.郭贽少不得下令调集雄州、霸州、莫州、安肃州、保州、邢州、定武军、威虏军等地的图纸;却又通过关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工部抽调数十名专家,会同本地技术人员,夜以继日地含辛茹苦工作,方将各地工程图纸尽数规划、审核完毕.即日上报朝廷.
郭贽心中却还是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朝廷的批示很快就下发,却是给众官兜头盖脸地泼了一桶冷水.郭贽无奈何,只得花费不少银子,多方打听之下,这才打听出宋真宗的表态是:虽失却长城天险,却以人力工程控扼河朔,重构新的长城.
郭贽心思豁然开朗:宋真宗构思将敌军进入河南必经的定州、天雄军两处,设置为牢不可破的防御地域、屯兵积粮地点;与河朔各军州之间互为犄角阵势,敌来则搅扰、敌去则夹击、敌长驱则断其粮秣杖甲、敌退则变先锋阻滞其势。
郭贽深感宋真宗的构思环环相扣,符合实战要求.
俗话说:要来的终究会到来.
至道三年十月初三日巳时.益津关(河北霸县)东南一十八里发生了伤亡事故,确切地说是发生了宋军与契丹骑兵之间的战斗.
对开挖方田的民伕们来说,这一天与前几天并无两样;近千名民伕早早地来到工地干活,千柄铁锹上下挥动,扬起的尘土从大老远就看得一清二楚,目标十分明显.远在千里之遥东京城里的宋真宗的战略构思,通过官员们的规划,以及北方民众的努力劳作,已经颇具规模:西边的数十里田地已经为宽度五尺,深度为七尺的水渠所分割,变成了一块块的方田;并且方田正在以每天三数里的速度向东延伸.
季候已是深秋,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一片片黄绿色的草地,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就像给大地铺上了一块色彩斑斓的地毯。花丛中,辛勤的小蜜蜂“嗡嗡嗡”地唱着歌在采蜜。不时,还会看见小兔子蹦跳着从草地上跑过。远近各处都长有一排排茂密的树林,树木枝繁叶茂,如同一把把在绿色中夹杂着黄色的大伞。
一些枫树种植在小土丘及周围,温暖的秋阳从云朵中洒下一丝丝耀眼的光芒;枫叶就显得更娇艳、红润,时而变幻成了仿佛镶满宝石的红首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时而变幻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一会儿又变幻成了绚丽的红叶毯,给土丘增添了一份鲜艳的色彩.
土丘坡上是一簇簇美丽的菊花,红的好似一团热情的火焰,白的胜过天鹅的羽毛,桔色的像天边的霞光。一朵朵一团团争奇斗艳,美不胜收。走进菊花,迎面向人扑来一阵阵清新的菊花香气.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仿佛能听到一种不可能捉摸的声音,如一把古老的无形的乐器,奏出肃杀而又极深沉的曲调,余音袅袅,若幻若真;又似儿时的摇篮曲在耳边缥缈.据说只有濒临死亡的人和新生儿才能够听见这种声音.
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出土丘下面的树木都被齐腰砍断,而土丘顶上的树木下面,摆放了数台长度和宽度都在五尺以上的诸葛重弩,弩用四脚木架作为弩座;百余名宋军官兵围绕着弩弓劳碌奔忙.
刚过巳时,在通往益津关的大路上出现了契丹骑兵的踪影;宋军哨兵粗略计算了一下:兵士大约为百余人,每人携带战马二到三匹,共有马约五百余匹.
契丹骑兵来势凶猛,尘头扬起之际,人马却已冲到跟前,骑兵们扬起雪亮的马刀的光芒刺眼.哨兵连忙发出警报.
修筑方田的民伕在护卫宋兵的指引下纷纷向方田中央靠拢,有些人被吓得手脚瘫软难以迈步,靠着众人的挽扶才慌忙撤走.
众人耳畔中传来那微弱的马蹄声与铁甲铿锵应和之声,此时却是如同雷鸣般响亮,眼尖的人似乎可看到敌骑兵的狰狞可畏的脸色.幸而契丹骑兵的目标不是此处;马队奔驰在离土丘尚远的岔路处即已转弯,扑向里外被树林围绕的村庄.速度却不曾稍为减缓.
众人方才惊魂稍定,冷不防土丘顶上传出尖锐刺耳的连续警报,却是另一股敌骑从背后偷袭掩到,人数也在百余以上,每人携带马二到三匹.
在霎那之间,骑兵已冲到土丘之前,只见契丹骑兵大多以双腿控马,几乎是站立在马镫上,在起伏不定的马背之上弯弓搭箭;但听到"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一阵箭雨在空中飞驰而过,直向人群射来.
这是契丹骑兵惯用的"声东击西"战术:先以部份兵力吸引对手的注意力,另以大部队从敌人预料不到的方向作毁灭性的攻击;待对手发觉上当,却为时已晚.由于契丹骑兵的机动性很高,用这种方法来对付宋军,素来十分有效.
但令契丹骑士意想不到的是,今天死神已经光临到他们的头上:一大排高度密集的飞箭恰在此时疾射而来,速度之快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冲在前面的数十匹战马哀鸣一片,密集的箭矢击中了战马和之上的骑兵,箭矢深深地嵌了进去,战马纷纷四蹄抽搐,随着惯性向前倒毙,而骑兵也没有几个能活命下来.这是在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土丘前形成一个血肉横飞的死亡地带,
后面的战马受惊到处乱跳乱跑,骑兵也控制不住,队形开始散乱起来;这队契丹骑兵大都久经战阵,见势不妙拨转了马头,企图绕过宋军箭矢分布密集的正面,迂回到土丘的侧后方.契丹战士生性勇悍,眼见得数十同伴被土丘上面的箭矢射毙马下,死得不明不白,反而激发了他们的凶性。
若不是带队的骑兵队长这时候犯了个小错误,他们差点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骑兵队长稍微花费一点儿时间,按以往的经验将骑队整理为数列战斗队形之后,契丹骑兵便犹如数股奔涌的洪流朝着土丘顶端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