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的激情渐渐消褪,我与姬子更衣起身,已是正午艳阳之时。
这家旅店,虽不十分奢靡,却还沾染上几分京都儒雅的气息。一分为二的布局,庭院前面就是名为“品樱居”的鲸屋,那里有清洲最好的歌妓舞女,也包括最好的**。据说,寄宿在这里的客人可以享受选美的优先权!
玉液琼浆,山珍海味,美人佳丽,无微不至的体己服务……这就是清洲城的“品樱居”,所有男人梦中的天堂。选择这家旅店投宿,并非仅仅为了肉体的欢娱,更多的是向织田家展示自己的财力——一晚的宿费就有一个金小判!
招摇的举动瞒不过织田家的耳目,很快“品樱居”来了两个神秘的客人。
在我的面前,跪坐着二个武士,一个是平手久秀,另一个则是前田利家——信长确实在人选上动了心思:平手久秀,身份位阶在织田重臣内部并不出众,论资历远远比不上柴田胜家、林秀贞那些“托孤”重臣,甚至曾经因信长“索马”而心生罅隙;前田利家,刚刚因为坦言杀死同朋众十阿弥而被流放,已是浪人之身,在织田家更是可有可无。
不过,信长派这二人来此,绝无轻视之心,我甚至可以想见,他对会盟怀着比我还热切的念想。我凝神安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吟酿而成的秘藏原酒,口味比起匆忙赶路时候的浊酒要好许多。我有些粗野地用手背擦擦嘴边的酒渍,带着些许酒气说道:
“织田上总介想用你们打发我吗?”
“贤政殿下,鄙上对您绝无轻视之心,在下奉命前来时,主公已再三叮嘱,让在下全权处理,请殿下也要考虑到鄙上的处境才是。”平手久秀有些感叹的说,“事有从权,还望殿下宽宥一二。”
我淡然一笑,不愧是平手政秀的儿子,碍于身边环侍的歌舞伎,彼此心照不宣,无论多么低调,无论选派何人前来,我们都无法保证在这儿的谈话会否被他人探知,话语只点三分、不求半露。
“说到轻视无礼,利家大人,昨日真是抱歉。”我深深跪拜,如果他还是织田氏的家臣,我这无疑是示弱服软的表现,可现在,这只会让人相信我的礼仪仁德,“十阿弥的亡故,累及利家大人,鄙人深表歉意。”
“在下惶恐,不敢承受殿下如此大礼。”前田利家同样深深跪拜,身为浪人,他依然对织田满怀忠心,对我少有逾礼的拉拢总会心生戒备,“以不名誉的方式杀死自己的同伴,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是不容赦免的罪责;信长主公将在下流放,没有深究过失,在下已经十分感激主公恩德。”
“前田君真是忠义仁勇,如此我就放心了!”对于欣赏之人,我从不吝惜誉美赞叹,“也只有像信长大殿这样未来足以图谋天下的主公,才能培养出利家这样的臣子啊!”
“殿下缪赞了,追随主公是利家毕生的理想与信念,只要热田神宫的钟声不绝,在下对主公的忠心就不会改变!”前田利家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即使是以浪人的身份,利家也会追随主公的马印征战四方。”
我赞许地点头示意,即使身处不同阵营,这样的武士也值得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不过,眼下我还有更紧要的事,从怀中取出准备多日的卷轴,让一直跪坐在我旁边陪酒的姬子递给平手久秀:“在下的承诺与条件,全部写在这里,请久秀大人和前田君过目。”
因为几世记忆的影响,即使在今生,我依然喜欢用文书的形式进行商谈。这样做只要及时适当处理,既有利于于防备隔墙有耳,也便于推敲商酌。当然,考虑到浅井家表面与织田家的实力差距,我的条件并不寒碜,甚至极为优厚:
第一,遣返爱妻平井氏,立织田市为正室,承诺市姬长子为下代浅井家督
第二,织田家攻取美浓时,浅井家出兵相助,攻伐所得领土将归织田家所有,我浅井家绝不染指
第三,织田家若有上洛之心,浅井家将大开门道,不予拦截
第四,承认织田家盟兄地位,若织田家遭到其他大名武力攻击,浅井家将有义务派兵相助
第五,若织田家上洛成功,近畿十国内有人拒绝接受织田家统治,浅井家将有义务派兵征讨
相比之下,我的要求就简单许多:
第一,将织田市嫁予我浅井贤政,将前田家作为陪嫁侍臣
第二,无论出现何种事件,必须承认浅井家对近江国及此外一切摄取领土的统治地位
“这样的条件,真是太优厚了!”平手久秀似乎很满意,兴奋的眼神含着些许不可思议,他把文书转递给身边的前田利家,“殿下给出这样优厚的条件,如果我们再矫揉造作,那就未免太贪鄙悭吝了。”
“是…是啊…”前田利家的神色有点恍惚,呢喃地说道:“可是…可是为什么…要前田家……”
“是啊,贤政殿下,这的确有点……不近人情…”平手久秀看了看身边眼神暗浊无光的前田利家,本来想说“过分”,可又觉用词不当,无奈中试探地问,“难道,殿下就没有其他要求…可以替换的么?”
前田家虽然是织田家的谱代家臣,可知行只有两千贯,相比于其他重臣根本登不上台面,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只能算是标新立异,绝无贪婪妄鄙之意,也难怪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事实上,前田利家因为庶出子的身份,并未拥有前田家的土地,仅仅作为信长的小姓,领着微薄的薪俸。
“哦,什么要求,说来听听?”我揽过姬子的蛮腰,将酒杯递到那片粉玉嫩唇边,姬子满目含羞,就着我的手轻酌细品,身在风月烟花巷内,自然也染上些勾兰教坊的风liu仪态。
“嗯,这个,鄙上曾叮嘱在下,殿下掌握着不为人知的力量,并不比本家弱小,开出的条件却又是,嗯,如此奇怪……”平手久秀酝酿片刻,组织成连贯的语言表达出来,“难道殿下,就没有金钱、粮草甚至土地方面的要求吗?”
“金钱?粮草?土地?”我大笑起来,拍着大腿说,“说起这些,我倒在想,多置办些陪嫁吧,让我与市公主的婚礼更瞩目些……”
“主人,你是不是喝多了?”姬子带着些许埋怨,帮我擦去嘴角的酒渍,吃吃笑道,“哪里催促叫未过门的妻子准备陪嫁的道理?”
“嗯,谁说不可以呢?”仿佛对姬子的话很不以为然,我很用力地拍着案桌,似乎真有些醉意,“尾张是个好地方啊,已故的政秀大人又是理财好手,他们有钱得很,你不用替我那‘义兄’担心。前几年,他们给将军的进贡就有好几千贯呢。”
“殿下说笑了,尾张地势平坦、土壤肥沃,本家执掌尾张国不久,谈不上富庶,可还算宽裕,市姬公主殿下的婚礼,本家不敢怠慢!”平手久秀恭敬地跪拜行礼,“殿下稍候片刻,请让在下回禀主公,很快就可以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