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充满了福尔马林的味道?景和睁开眼睛,他瞬间无比清醒,因为他现在看到的不是春明,而是萧玉。是,春明已经变成回忆里的亲人,别人终将忘记,而这一生都会是景和的梦和祭奠。
看到景和醒来,萧玉说:“小弟,你醒了。”
看着萧玉,景和觉得特别亲,发现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和亲戚关系的人有如此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觉,景和问:“他们呢?”
萧玉知道景和问的是外婆他们,就说:“外婆累了,小妹陪着回去了。不过不好的是,你们家现在乱成一锅粥了!”
景和并不感到惊讶,情景地问:“谁在闹腾?”
“主要是你三叔,他关心的是春明的死亡赔偿。”
“我没什么事了,咱们回去吧!”景和从病床上起来再次回到家里,家里不是春明入土前的宁静,此刻变得格外热闹!景和回来,他们并不当回事,而是愈演愈烈的争执,像一场作秀,这却是农村人最真实的事情。他们心里想得简单,却又那么低廉。景和看见外婆坐在床上,旁边陪着萧婷,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想是景和不在的时候,他们又胡说八道了。外婆面色憔悴,看到景和说:“赶紧坐,你哥哥刚出事,你又病了!”不知道谁冒出的声音说:“还不是你没有照顾好我们老李家的孩子。”景和没有听清楚是谁说的,依然拍案而起,质问到:“刚才是谁说的?站出来。”屋子里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
景和清楚,这一屋子的人是打算来给自己做主的。不过此刻他还不了解情况,也没有人承认刚才的话语。由于景和的发怒,屋子里鸦雀无声,人们都等待着出头鸟。萧玉看看景和,看看外婆和萧婷,再看看大伙说:“各位,听我说一句。”三叔又出来多事,说:“你算哪根葱啊!跑这儿说话。”萧玉一拳出去,三叔倒在了地上,萧玉义正词严地说:“就凭你们家侄子是我帮着下葬的,别把我当景泰,我没那么好的脾气。”景泰并没有在屋子里,景和对事情不是很清楚,便问:“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萧玉说起景和昏睡后的事情。
春明下葬后的第二天中午,外婆不见景和,就到处寻找,一直找到下午两点也找不到。家里乱成一锅粥,景和的叔叔伯伯和舅舅们处于相持不下的状态,也没有人去找景和,只是互相说着彼此的不是。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外婆听到“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的敲门声。萧婷打开大门,来的是景泰。景泰在县城里读高中,听说春明出事后,趁着今天周六过来看看。来到景和家,景泰只看到大伙乱成一锅粥,景泰没看到景和,就问外婆:“外婆,我哥呢?”外婆说:“昨天晚上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怎么没有去找啊?”“找了,连坟地都找了,可是没有找到人。”“想想他可能去什么地方?”景泰和外婆聊的挺好,却被一个不适时宜的声音打断了,三婶怪声怪气地说:“你是谁啊?这儿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景泰被伤了自尊,转身就走,外婆看着,想说什么,没有开口。
景泰出去后正遇上萧玉萧婷兄妹,景泰叙述了此事。萧玉和萧婷从大门进来的时候,只听见三叔说着:“乱了乱了,都不知道哪来的乱七八糟的人来做我家的主。”萧玉知道三叔三婶是两个多事的主,不过萧玉做事,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喜欢啃难啃的骨头。萧玉进来,看到骂骂咧咧的三叔,还有挤眉弄眼的三婶,以及一旁低语的其他人,没有多说话,只是跟外婆说:“外婆,小妹跟我说景和找不到了?”
“是啊!我们连坟地都找了,没有找到。要是景和再出点什么事,可教我老婆子怎么活啊?”
“别着急,外婆。我们再想想,想想他可能去哪儿?”
三婶阴阳怪气地对萧玉说:“又来一个多事的?你又是哪根葱啊!我们家的事……”话没说完,就被萧婷截住了,她看了三婶一眼,转过头问外婆:“这是哪位?我怎么没见过?”
三叔有些不高兴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她确实没见过啊!是哪根葱?”萧玉蔑视地问。
“别那么多废话,我们现在应该首先再仔细想想景和在哪儿?”萧婷乱中取定。可是她的话语似乎对他们一点作用都不起,接踵而来的是嘲笑和谩骂。就在外婆着急等待的时候,景泰打来电话说找到景和了。景和原来就在坟地里,只是早上去找的三叔三婶觉得坟地里不吉利,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回来了。还跟外婆说他们就差把新坟挖开找景和了。外婆把景和能去的地方都说了,其他人也找的或详细或粗糙,从早上八点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外婆最后该去报了警,警察说人口失踪不足二十四小时不予立案。就这样!景和由于一夜的淋雨和与生俱来的身体素质差就病了,刚好一个翻身,滚到了新坟旁边的山崖下,景泰来到坟地,本来是想着祭奠一下春明,没想到就这样找到了景和。找到景和后,景泰看着其他人不舒服,送到医院就离开了。
大家静下来后,景和问大伙:“各位长辈,请问你们打算怎么解决春明的后事呢?”大伙七嘴八舌地说着,大致意思有两个,第一,是春明的死亡赔偿问题;第二,是春明走后,县城的房子谁帮着照看。而在人群中,景和看到了一个并非亲眷,但是邻居的张三叔。景和似乎明白了萧婷叙述过的撞春明的人应该就是张三叔。张三叔看着景和,眼里只有歉意和无奈。没有说话,而站在张三叔旁边的一个年纪跟景和差不多的堂叔一把把张三叔从人群的角落拉出来,三叔看了一眼后,肯定地说:“对,撞死春明的就是他,张三。”
景和听萧婷叙述过当时的状况,就很严肃地问三叔:“三叔,这么说您是看见是张三叔撞的?”
“没有,我是听说的。”
“您听谁说的?让他出来,这样我们也好责任到人。”景和抬头看张三叔,面色憔悴,一脸愁容。作为邻居,景和知道张三叔家境不是很好,有三个上大学的女儿和一个上高中的儿子,本来不宽裕的家庭每年的情况基本上是入不敷出。景和伤情地问张三叔:“张三叔,您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
张三叔叙述了当时的情况,和萧婷说的一样。张三叔的电动车被一辆警车撞飞,刚好落到了路中央救小孩的春明身上,春明当场身亡。景和问张三叔:“当时不是有交警过来吗?您怎么没跟交警说。”
“我跟他们叙述了当时的情况,可是我没有记住车牌号,而且车上的人穿的不是警服,而是一身西装,还带墨镜。我也没看清楚他想什么样子。交警说我的叙述情况不足以立案。”
“您当时申请调监控了吗?”
“没有。”
“我和我哥昨天下午去申请调监控,可是这儿的电子眼是坏的。”萧婷插话说。正说话间,景和接到刘海泳打开的电话说辅导员对他的私自离校的事情已经在全班通报批评了,并说让景和一周之内回到学校找她,要是回来晚了就开除学籍。屋漏偏逢连夜雨,景和祸不单行。此刻,景和明白,他不能丢下这一摊子回学校去。他看了看全场所有的人,很肯定地对张三叔说:“张三叔,春明发生这样的意外也不是谁故意的。再说了您没有责任,您还来承担这一切。我很感谢。春明发生意外,不需要赔偿,以后我们家的事还需要您多多关照。”有了景和这句话,在以后景和不在家的日子里,张三叔确实对外婆和这个家颇有照顾。
听景和说不需要赔偿,三叔问景和:“不需要赔偿,你以后的事情怎么办?”
“这个不劳您费心劳神,我自己能够处理好。”
三婶插话道:“景和,你说句良心话,这些年要不是我们照顾着你们兄弟俩,你们能照顾好自己吗?”
“那好,既然三婶这么说话,这样吧!您回去和三叔商量一下,把春明前半年给爷爷花的钱退给我们就可以了。这就是您对我最大的照顾,这么多年了。你们除了打算挖掉我们家的院子窑洞,好像没有做过其他好事吧!您是打算让我把家里的那些破事给您如数家珍地细数一遍吗?”三婶不再说话,三叔倒是很能接话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景和说:“景和,那这房子?”
景和明白,三叔家的大志眼看就要上高中,如果能够住进景和家,少一大笔开支。景和揣着明白装糊涂,问:“什么房子?三叔。”
“就是现在这房子。”三叔指着景和家的院子和房子,随口即说,“我们家的房子总不能一直让外人住着吧!”
“外人?哪来的外人?谁是外人?什么时候这房子成了你们家的了?您是有房产证还是有地产证?”
“你这孩子,真是糊涂啊!你外婆就是外人,这房子是你们家的没错,但是我是你亲叔叔,咱们是一家人,你的和我的还需要计较得清楚吗?”景和脸色突变,站起来说:“各位长辈,都听好了!我李景和今天以这个家当家人的身份,告诉你们,我外婆不是外人,他想在这个院子住多久就住多久。从今天起,谁也不许打这个院子的主意,房产证上写得可是我李景和的名字。”
毕竟是第一次当家,等到大伙儿都离开后,景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有些恐慌。他想到以后该怎么办?萧婷拿给景和一串钥匙,说这是春明留下的。景和拿着钥匙,打开春明的抽屉,正打算看,听见院子里丽丽牙尖嘴利地说:“你这个剋夫的女人,赶紧离开我们家。”听着这个稚气未脱,却出口伤人的话语,景和从屋子里出来,半天不语,看着表妹丽丽,景和说:“丽丽,有些事你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再看看眸子里全是泪水的萧婷,景和安慰说:“对不起!”萧婷哭着问景和:“景和,我以后咋办?”“你哥怎么说的?”景和才发现萧玉已经不见了,萧婷说:“哥哥因为单位有事走了,我也不知道我以后的路怎么走?”景和想,是啊!这几天,家里人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是,萧婷剋夫。
此刻,景和看着阴郁的天空,他明白了,外婆的不易,春明的不易,当家的不易!但是,他依然要前行,以后的路,要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