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景和喝断篇了,怎么回到宾馆,什么时候回来的已经不知道了。此刻,景和脑子里清晰的像过电影似的是昨天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并没有醒来,而是在梦中。景和在梦里还拽了拽身上的衣服,想是梦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很有节奏,一点儿都不着急,像是在敲架子鼓。景和梦到自己在看一场音乐会,一个大长腿姐姐正在优雅地敲着架子鼓,此刻景和嘴角上扬的角度像是演唱会呼喊前的笑。
门外的萧玉见敲门半天不理自己,想景和可能睡得太死,没有听到,就连着打了几个电话。电话铃声对睡梦中的人而言,任何时候都是急促的,景和迷离着不愿睁开的眼睛,摸起手机还没接通就“喂喂”两声,没人说话,手机铃声仍然在继续响着。他睁开眼睛,划拉了一下,接通手机。
“喂,哪位?”景和没有仔细看手机,就说话了。
“你猜!”萧玉无奈又逗趣。
“啥事?师兄。”
“把门打开。”
“你在哪里,叫我开什么门?”景和似乎酒还没有醒,质疑地问。萧玉想可能是昨晚喝太多,景和还醉在其中,就揶揄说:“你打开门试试,师兄给你一个惊喜。”打开门的瞬间,景和才清醒过来,自己是住在招待所,而且昨天晚上好像喝多了。看着景和两只由于没有睡好,红肿的眼睛,萧玉开玩笑说:“昨晚被小姑娘摸兴奋了,晚上跑马多了?”
“别扯了,我是应该收拾东西去火车站。”景和像是在和萧玉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萧玉倒是接着话茬说:“是啊,小弟,别住在别住在车站旁边再来一个火车晚点。”景和忙忙碌碌地收拾着东西,萧玉悠闲地拿着相机东拍西照,看到萧玉的相机,景和想起自己那些照片,像害羞又像讨好似的对萧玉说:“师兄,我知道全天下你最好了,那些照片删除了吧!”萧玉兀自玩着相机,随口“恩”了一句,景和以为萧玉已经删除了。多年以后,景和明白: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的,与别人无关。
萧玉本来打算送景和去火车站,景和这次回家带的东西也不多,正好可以带景和一起玩玩,看看这五千年长安的古风古韵。哪成想刚送景和到车站,就接到了大队长的电话,萧玉只得立即返回,只能让景和自己看看那些秦砖汉瓦了。
萧玉走后,景和肚子开始哇哇叫唤,景和才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就走进了车站的一家餐厅。景和刚坐定点了餐,就有进来一对父子,父亲问服务员:“还有空座位吗?”服务员看了看周围,中午午餐时间,到处是人,这家店里已经是人满为患,只有景和的座位上空着三个位置,服务员便指着景和坐的地方说:“呶,那儿有地方。”父子俩过来便坐在了景和的对面,小孩应该上幼儿园的样子,一口稚嫩的言语叫着:“爸爸爸爸,我想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双稚嫩的小手指着,父亲也没有点什么,只是说:“好,服务员,就这些。”一口奇怪却又熟悉的普通话让玩手机的景和抬头看,景和看到:这是一个中年清瘦的男人,人看起来很精神,虽然穿着一件看起来洗了很多次的尼龙大衣,但是穿得很干练。仔细看,景和发现这个男人的眉眼之间和父亲有些相似,景和瞬间觉得特别熟悉,有些看得入神,中年男子应该是被景和看得不舒服了,就开口说:“小伙子,你干嘛老盯着我看啊!”说话时,嘴角左边的痣清晰可见。景和清晰地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曾经跟自己和春明说过:“春明、景和,以后要是走丢了,找不到爸爸,来接你的人如果嘴角有痣,那应该就是你的亲人。因为这是爸爸三兄弟的防伪标志!”景和随口而来的一句是“二叔。”白捡了这么一个大侄子,中年男人似乎并不领情,有些生气地说:“小伙子,别看了!”小男孩看到父亲生气,拉着父亲的手说:“爸爸爸爸,不生气,明天妈妈回来给你做好吃的。”这样的谈话被小孩毫无关联的衔接打断,景和也觉得可能是自己认错人了,就低下头,心里埋怨着:都怪萧玉,让我去酒吧,现在酒还没醒,肯定是认错人了。
虽然心里想着是自己认错了,但是景和看着眼前这个人觉得太熟悉了,无论说话举动长相都和二叔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景和不禁疑问,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长得完全相像的两个人?此刻,景和无比清醒,他肯定他就是二叔,就故意说起二叔最喜欢也最心疼二叔的胡姑奶奶,景和用家乡话说:“你还记得我胡姑奶奶吗?去年三月份的时候过世了。”二叔很平静地说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景和清醒地意识到,现在他应该下一剂猛药,他就直接说:“难道你还要装下去吗?我爷爷死了。”二叔的脸上表情变得黯淡无光,眼睛里明显有泪花打转,但是他依然定了定神说:“哦,节哀!”虽然话语简短,但是景和能明显感觉到他心中的悲痛和不安。景和本来还想继续问,二叔逃避似的,说了一句让景和再也没有说下去的欲望,他声音突然提高了很多分贝,二叔怒喊到:“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这么多事,都说了我不认识你你还瞎认亲戚,你们家很缺亲戚吗?”说着话还拍案而起,餐馆里的所有人都像是被他吓到一样,齐乎乎瞅向景和这个餐桌。
景和不好意思在问下去,就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您消消气。”景和故意把头低的很低,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刚好可以时不时睥睨一眼这对父子。小孩子看到父亲生气,用手摸着父亲的头说:“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其他人看着这一幕都在夸赞小孩的聪明伶俐,而景和却想到的是二叔这几年经历了什么,为何对自己装作不认识呢?在小孩可爱的语言里,父亲又回归了原来的慈爱,时不时给小孩擦一下嘴,嘴里还念叨着:“慢点吃,别让油水汤点滴在衣服上。”看着眼前的父亲慈祥,儿子可爱,景和觉得这样挺好的,既然二叔不肯相认可能也有他不愿意相认的苦衷吧!
景和觉得自己此刻的出现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可是出现了就既来之则安之。他坐着,虽然饭菜已经上了桌,可是他没有一点想吃东西的欲望。他心里和别人一样的是好奇,他想如果是别人面对自己的亲叔叔也会如此吧!就在景和无奈地观望和漫长的等待答案中,小孩和父亲吃饭结束。起来的时候,父亲像是对孩子说又像是对景和说:“出门在外,要学会谨慎,带好自己的东西。”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恩,只要你不生气,我以后都会乖乖的。”就起身离开了,去收银台付了饭钱,就带着孩子远去了。
景和做了好久,才吃完自己的饭菜。茶足饭饱,景和去收银台付钱的时候,收银员说:“你是XX号桌的,对吗?”
“恩。”
“刚才已经有人付过帐了。”收银员的话语一点儿也没有让景和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的愉快,竟然自己觉得有些无奈和不安。景和更加肯定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二叔,而后来的故事里,事实回答了景和,这就是二叔。只是为何不认景和,二叔的回答是“多年不见,我眼拙,没认出来,也怕你是街上那种混吃混喝乱认亲戚的,我就没敢认。”景和知道这是二叔在搪塞自己,但是事情过去,追究无用,就让过去的真相随浮云散去吧,再说了很多事实最后都只是故事本身的配角了。
小孩走的时候,把随手拿的一个玩具放在了桌子上,景和从收银台回到座位上走的时候,服务员指着玩具说:“先生,你的东西没有拿完?”景和想应该是小弟弟留下的,就对服务员笑了一下说:“我可以再坐会儿吗?”服务员说:“没关系,随便坐。”景和刚坐定拿起玩具在手里看,究竟是什么玩具?小孩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说:“不……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就从景和手中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简单方便,景和一点都不生气。还笑着说:“慢点,别着急。”小孩都喜欢善意的人,看着景和如此慈善相待,小孩回头说:“谢谢你,叔叔,我先走了。”二叔明显发现辈分不合适,就跟小孩说:“怎么能乱叫人,应该叫哥哥。”景和当时就明白了。
本来想跟出去跟二叔说说这些年的事情,但是此刻景和的腿像灌铅了一样沉重,一步也挪动不了,索性放弃。景和看着古城六月的太阳,别样灿烂,特别慈爱的照耀着长安街。
离开车还有一段时间,景和趁着闲暇想着:“要是爷爷知道二叔还活着,而且活的很好,也就安息了!”此刻,他突然就想到了那两句家训“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他想打电话跟春明说一下,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春明是个禅师级别的善人,说了说不定还会帮着奶奶千里寻子呢?正胡思乱想着,春明打来电话,问:“小弟,到学校了吗?”
景和不想让春明着急,就打慌说:“刚到,累死了。”说着话还故意抻了抻懒腰。
“路上还顺利吧!”
“挺好的。”
“照顾好自己。”正说话的春明被奶奶喊着:“春明,快来……”景和只听到了这里,春明就挂了电话。景和觉得春明是愚孝,不过就这么一个心疼自己的哥哥,也就睁眼闭眼之间,愿他安好,自己也乐得心安!
好不容易捱到了上车的时间,景和坐在车上,又想起了昨天和萧玉一起玩的事情,他想:萧玉昨晚,两个女的,究竟干了什么?体质不错。想得云里雾里,萧玉忙罢后,也给景和发了一条短信:
小弟,一路走好!照顾不周,下次再来,师兄大餐招待你。
收到短信,景和回到:
萧大师兄,照顾好自己,尤其是肾。哈哈哈……
这次没有买到靠窗台的座位票,景和站在车厢的顶端,望着窗外,又一次想起了二叔。景和虽然没有经历过二叔走过的路,但他知道,那些年,二叔是那个样子!
人生路途漫漫,谁知几载相逢,几人相遇?情深处,本该是浓情详述,说去来路长,只可惜,时光易逝,人也在变,不知几人经历,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