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诚意?
是了,西国人煞费苦心地挖掘出这么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现在又如此坦诚地开门见山,当然也需要她来表明态度了。
梁太后原本冷如冰霜的面孔,忽然之间恍如春回大地般和蔼地微笑着,连带着一双凌厉的眼也魔法般柔媚得像要溢出水来:“西国大使说哪里话来!莫说哀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南朝长公主,就算哀家真是,哀家现在也是东国的皇太后,哀家的子孙后代全生长于东国国土,岂会干出卖国求荣之事!”
说罢这一篇心口不一的冠冕之语,她望了望面带讥诮而又心思难测的西国大使,笑得愈发甜蜜:“哀家虽然久居深宫,却也听说过当年谨德太子与西国结成同盟,共御敌侮,驱逐南朝前来进犯的百万大军之事。西国与东国,本来就是唇齿相依,互为臂助。哀家向来都以为,两国无论是在政治或经济上,都理应通力合作,竭诚相待。”
通力合作,竭诚相待?
西国大使心中微微一动,既而恍然。她这是针对西国人刚刚开出的条件,进行了含蓄的默许。
有了东国梁太后允诺所给予的”方便“,西国大使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西国与南国携手合作瓜分东国这块诱人的大饼,看来也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
这个女人果然如呼邪单于所说,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地位、荣华富贵,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西国大使嘴边讽刺的弧度加深,却十分识时务地收敛了笑容,摆出一副敬重而虔诚的神色:“是。能得太后如此,实乃我西国之幸事。我兄长呼邪单于愿太后芳华永驻,身泰安康。”
梁太后仪态万方地点头微笑,心知口头契约已经达成,自己的秘密西国人暂时不会泄露,但想到谨德太子的”后手“始终也还是心腹大患,便貌似不经意地问道:“谨德太子被害一案,当年早有查证,系本国细作桑娘所为。贵国呼邪单于也只是被人利用,枉背冤屈。如今不知还有何人,假借太子亲信名义,四处散布流言,妄图污蔑东国皇亲,扰乱东国朝政?左贤王这里可还有什么线索眉目?”
明明是心怀鬼胎,却问得如此理所当然。西国大使在心里也不免佩服这位太后的脸皮与城府。这个问题不能不答,却也不能真正答复,当下回道:“这个小王也不知晓。不过据知情人回报,谨德太子所信任之人,好像并非男子,而是女子。”
女子?谨德太子最信任之人居然是一位女子,而并非黎长生?
梁太后心里“咯噔”一下,她本以为谨德太子与黎长生是惺惺相惜的患难知己,谨德太子那封绝笔遗书,应该不会交付他人。若果真是交付予黎长生,事情便好办得多——纵然他是战功赫赫的帝国名将,那又如何?她身居上位,兼且在暗处;他职位虽高,可惜始终是臣,又是在明处,她要他死,就算要花费一番心思算计,也不算如何难为之事。但,若是女子——世人皆知,谨德太子虽然英武睿智,可惜却不好女色。真要谈起谨德太子与女人,唯一可让人联想的便是谨德太子曾钟情过的女人,当年名嗓三国的名伎桑娘。
可如果谨德太子所信任的人真的是这个桑娘。。。。梁太后眼里不禁浮现得意之色,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的棋高一着。当年毒杀谨德太子之时,她可没有忘记祸水东引,以太子生母身份粉墨登场,大声叫屈,将污水毫不留情地泼在那个无辜女人和呼邪单于身上,一口咬定他们早有勾结,联手作案,引得东国老皇帝震怒,当场就下了格杀令。
所以,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桑娘,事情就更好办了。因为桑娘已经死了,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东国老皇帝下令绞杀了。
谨德太子的“后手”早已不足为虑。现下所要筹谋算计的,倒是如何让西国人牢牢管住自己的嘴巴,严守不该说的秘密,不能令其捕风捉影,惑乱人心。要稳住西国人,只有暂时虚与委蛇,答应与其合作,给予“甜头”好处。只是——西国人的胃口究竟有多大?梁太后注目着面前神情恭敬的年青大使,回以极温和的笑意,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不管西国人的胃口有多大,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们永远地闭上嘴巴。永远。
年青的西国大使总算是不辱使命,暂时也算完成了呼邪单于交付的任务——寻找机会挟其把柄,赢得梁太后的合作,为西国争得更多的利益。他面上装出恭敬肃穆的神情,可毕竟他也还年青,他在想,这位梁太后虽然也不愧是东国有名的美人,有着一双媚如春水般勾人魂魄的眸子,但是终究比不上那位叫“桑娘”姑娘的明亮眼神。那种眼神也许并不风情万种,也许并不魅惑人心,却灿如星子,暖如和风。
他还记得,当他还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时,经常会看见大哥,呼邪单于呆呆地站在大毡包外,目向东方傻傻发愣,恍如被魔咒了一般。后来稍大一点了,他才知道,原来大哥那不是被魔咒,而是在思念一个心爱的姑娘。这个心爱的姑娘名叫“桑娘”,居住在东国,就是那个从他们所居住的大草原向东一直一直走,就可以到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