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芝一听是正事,放下筷子,反问道,“你呢?怎么想?”
兰舟眼光扫了扫还在静静吃东西的雁长秋,捧了碗汤喝了口,“我也想着回去的。”
怀芝闻言欢喜,“那咱们一同回去。下月末师父要出关了,正好回去恭迎她老人家。”
“我要回城里办些事,七月初才能起程。”兰舟忍不住,还是泼了她冷水。
“七月初走的话,时间不够啊。”章怀芝算了算,上千里的路程,二十日哪里赶得上。
“师姐打算等我一同回去么?”兰舟问,脸朝着章怀芝,眼角观察到某人手中筷子略停了停,暗笑。我真无聊啊,她暗叹。所以,面瘫男你要有牺牲的觉悟。
怀芝本想答是,可那日她已经答应了雁长秋只住二十日,如今只剩七八天了,离七月初还有大半个月不止。她犹豫了一会儿,一时也拿不了主意,只好以询问的目光看向雁长秋,雁长秋恍若未闻,慢条斯理漱口擦嘴洗手。
兰舟是知道她们的约定的,半晌才笑道:“师姐不必为难,你们还先行回去吧。”
“可是,大师姐——”
“放心。”兰舟打断她,笑道:“师姐,我又不是小孩子,身边也有人照应,难道还不会回去?!”
“既然如此,好吧。那我们先走。只是时间太紧,怕你赶不上。”
“我不坐马车,改骑马,二十日应该可以到得了祁县。”
“师妹你会骑马?”章怀芝诧异道,她记得小师妹不会骑马的。
“不会,可以学啊。明儿师姐教我骑马,可好?”兰舟微笑,既然人人都知道她变了,何不再变得彻底些。
“那有何难?”章怀芝爽快地答应了兰舟,并约定第二日早上到前庄的大院里集合。
两人又说了些话,见雁长秋神色冷淡,只好向他告辞,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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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舟在夜色暗浓的庄子里走着,来接她回去的秋收持着一只灯笼在前头一步引着。
今夜无星月,灯笼之光只照得见方圆几步的地方。
雁长秋与章怀芝住的菊院与柏院离她住的松院离得并不远,都在庄子的东边,按直线距离来计算,也不过是十分钟的路程。可这庄子的设计布局却硬是将几座不远的院子用小道,游廊,垂花门等重重隔开,不熟悉路的人恐怕花一个时辰也走不出去。
看来,她回去要找时间把这座别院的地图细细画出来才行。呵,说到底也是她手痒兼无聊罢了,谁叫她上个皮囊所学生计手段就是测测量画画图这些呢,画个把庄院的地图还是能够做到的。想到她学的那个专业,叹,可惜了。在此处,一没工具二没需求,如果她学的是图画艺术文学之类的,那么在这个世界或许可以充上半个才女来玩玩,就算是学财政金融做个商人起码也有钱赚,比她学什么路桥设计好得多,呵,她没有侮辱那些路桥设计专家的意思,只是,匠者,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是属于下九流阶层的,虽然与商人是同一层的,但人家能赚银子不是,要叫她在这世界当个清贫、地位下贱的工匠,她宁可翘着脚做个清闲的地主婆。对,她就是这么现实。
“小心!”
秋收在她整个人向旁边小池塘歪下去时一把拉住她。
咳,她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发呆。
“小姐,你没事吧?”秋收一手灯笼,一手揽住她的腰以防她再摔下去。
“诶,秋收,你长得真高。”
兰舟用手在两人之间比了比,秋收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虽然知道女尊世界女人的身高平均高于男人,但是,她也是女人,为啥只有一米六五的高度,欺负她是穿过来的咩?!最令人气愤的是,那个面瘫男也比她高了小半个头!呜,还是冬至春耕小五最可爱,个子小小的,让她倍有成就感。啊,她又发呆了。
秋收平淡的脸龟裂了几秒,松开她,退后一步,用非常平静的声音道:“小姐才十七岁,身量尚未长开,过几年后一定能高过秋收。”
哄我呢,兰舟笑,考虑换个有趣点的话题。
刚才她一脚踩进池水里,左脚连着鞋子一片**,湿湿腻腻的感觉令她烦躁。
“秋收,听说,你是在这庄子里长大的。”
“是的。”秋收垂下眼,侧着身子继续在前头引路。
“那你一定对这庄子很熟悉吧。”
“……是。”
“你知不知道这座庄子是谁建的?”
“秋收听说是二夫人。”
二夫人?!兰舟想了一下,才想起是那个在她梦里笑得很灿烂的人。
“秋收,你见过二夫人——,咳,我娘吗?”
“见过的,只是秋收记性不好,不太记得二夫人的样子。”秋收想起那个在她记忆里只留下一丁点儿尾巴的人。
她当时只得五岁,那人摸着她的头笑说:小花脸,哭鼻子呢,快洗洗去。她一直记得那又摸着她头顶的手,却忘记了她的模样。
看来发呆也会传染的。兰舟看着秋收陷入记忆中的样子,伸出五指山,在她面前晃了两圈,“秋收,秋收——”
——起码你把我带回去再发呆啊。
“……”回过神的秋收赧然低头。
走过那片池塘,就是这条夹在花树丛中的青石小道,而且还没完没了,在无星无夜的夜晚,孤灯一盏,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我听说,这座庄子有一处禁地?”兰舟悄悄抓着秋收的一只手臂轻声问。
她就是这种心态,越是害怕越是要弄明白。当你不知道真相时你会永远觉得可怕,知道真相后也许会觉得更可怕,也许会笑笑觉得不过如此就此丢开。
这些日子以来,从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那座院子。她在病床上无聊至极胡思乱想时,想得最多的居然是那片紫色的花海。她也曾向一些人旁敲侧击地询问,结果当然是不可能得到答案。不知道为什么她要用“旁敲侧击”这个动词,可她直觉得认为她必须这样做。
旁边的脚步微微一顿,只是微微的,几乎令人感觉不到的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