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出血饭局后的第二天的清晨,戴维牵着租来的灰马,想要从南城门出发前去摩登·凯尔撒。
回想起在昨天饭局的最后时间,恢复了心情的丹妮娅坐在他的对面胡侃。但有一句话却吸引了戴维的注意。
“老家伙,我这两天仔细地回想你的剑术,好像和猎人们的招术有点类似,你说是不是……”
“猎人?”戴维不解地问道,“他们是谁?”
“狩魔猎人啦,”丹妮娅边说边吃,“个个都是非常厉害的战士,而且,在咱们城市的南方就有他们的一个小据点。”
猎人!听到这个词,戴维的头脑中突然闪过了几张陌生的面孔,还有一个简单的名词:“狼。”
“狼……什么?”
“对啦对啦!”听戴维说到狼,女孩却显的兴奋异常,“那些狩魔猎人们都用铁狼头做为自己的标志,那狼头又硬又重,他们天天挂在脖子上也不嫌重~~!”
“狩魔猎人?”戴维只觉得这个名词听起来颇有些奇特的亲切感。他不禁暗暗想到,自己的过去会不会与那些“狩魔猎人”有所联系呢?也许自己就应该去找一下那些猎人,说不定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些有价值的线索。
所以他问:“喂,小丫头,那里能找到你说的猎人呢?”
“摩登·凯尔撒!从南城门出发,只有半天的骑程。”说完后,丹妮娅擦了擦嘴,伸长脖子显出一脸极为不满的样子,“我才不是小丫头!老家伙,这就是你对一位贵族应有的尊重么?”
“……”
最后他们是怎么收场的?戴维觉得那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事情,反正以后多让着点小女孩便是了。
“站住。”突然有一个喊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抬头时,却发现已经抵达云雾城高耸的青铜城门下,有个身穿蓝色制服的士兵拦住了戴维的去路,在他的身边,还有另外几名士兵扯起嗓声高喊道:“平民们都退到街道的两边,退到两边去,少城主要带着军队向南出征。”
很快,戴维便看到有军队从城市中心的地方齐步走来,他们如同一条钢铁交融而成的闪亮河流,浩浩荡荡地涌出城池大门。这只队伍为数一共八百,由云雾城的精锐步兵,城主亲卫队和精英斥候所组成。初春仍显寒冷的风吹打着他们头顶高举的十几面旗帜,上面绣着象征城邦联盟的紧握手套和代表云雾城本身的蓝色河水与三叉戟的旗帜。
队伍中的人戴维谁也不认识,但只有一个例外,那便是少城主丹尼尔·索斯。他走在队伍的前列,十余名深蓝色披风的城主亲卫随待在他的左右。当他从戴维的面前经过时,只是将视线随便地从人群中扫过,根本没有就没有注意到他。
队伍向南方渐渐远离,戴维才被充许出城。其实他要找到那个地方并不困难,云雾城本地的居民们几乎无人不晓它的大名。他沿着南下的小路不急不慢地前进,当太阳升到天空的顶端时,目的地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摩登·凯尔撒是一座规模偏小的堡垒,它建在离云雾城南方近六十里的一处突出山崖之上,整体都用产于本地的一种黄色石料筑成。从堡垒的瞭望塔向北望去,能看到大半个云雾城内的情景。
相传这座堡垒并非是由人类建设,而是百余年前由精灵们起头建造而成,它的本名在精灵语中便包含有“观察与警戒”的意义。虽说精灵们一向不擅长捣腾石制建筑,但在这堡垒粗糙的外表之内,却有完善合理的内部设计,房间被齐整光滑的石墙和石柱区分开、半球穹顶上的精美石刻令人赏心悦目,设计精巧的滚轴铁门虽然沉重,但只要不闭锁,却是连十岁左右的孩子也能轻易推动。所以有种普通的看法就是:这座堡垒的设计根本就是由矮人们完成的,然后再由精灵们建造。
根据戴维事先打听到的情报,摩登·凯尔撒在三十多年前就被精灵们废弃了,而具体原因却不甚明了。云雾城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接管了这座堡垒,不过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也让上一代的城主头痛了很长一段时间。它的位置太过接近凡贡森林,无论是林中的精灵还是怪兽,都不是能与人类和平相处的主儿。更坏的是那里附近的土地酸性很大,种子撒下去根本长不出什么东西来,而当人们越过山脊再往南迁徙时,人类和精灵们的种族冲突就明显化了。精灵德鲁伊们使用神奇的法术完全破坏了人类拓荒者烧林垦荒的打算,并不时驱使林中的野兽骚扰人类入侵者的家园和田地。
所以,当本代城主安德烈·索斯登位之后,他原本下决心拆毁这座鸡肋堡垒,但就在这时,有一伙狩魔猎人却看中了这里,希望租下这里作为他们的基地。狩魔猎人是一种历史悠久且充满传奇性的职业,他们大多都是武艺高强的战士或游侠;猎人们的身体得到过魔法仪式的强化,并以他们猎捕危险怪兽的技艺和远胜常人的体能而闻名整个大陆。在仔细考查了猎人们松散的组织结构并确认了他们没有政治上的野心与能力之后,城主以每年四万金币的价格将堡垒出租给了他们,让人稍觉意外的是,猎人们居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根本就没还价。
直到今天,堡垒周围的居民大多已经迁至他处,只有少数一些大胆的商人还驻在这里,他们向猎人们收购怪物出产,并用它们与外界的行商或是冒险者交换其它物资过活。其实怪物出产中有很多值钱的部分,利润相当丰厚,如果不是待在这里随时有被怪物野兽啃掉的危险,这座堡垒是绝不会如此荒凉的。
高度危险的生活将仍生活在当地的居民训练成了熟练的战士,他们修建了易守难攻的盘山小道通向堡垒的入口,而现在,戴维正沿着这条仅容单辆马车通过的弯曲山道缓步向上。在道路上他看到了一批仍居住在当地的居民,他们赶着骡子拉着的平头小货车。他们无论男女均身披轻装铠甲,腰挎着长刀利剑,背后还带有长弓或是强弩。甚至还有人背着一杆通常只有少数矮人才使用的火yao射弹筒,这可是极为罕见的武器。戴维原本想与本地人打打招乎联络一下感情,无奈人家根本不吃他这套,他们只是直接了当地询问他是否要购买商品,当他说不要的时候,那杆火yao射弹筒就已经把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他。
虽暗忖着本地人的不友好,但戴维并不打算与他们起什么冲突,那是白痴的作为。只要能各走各道,相信本地居民也不是真想要把自己干掉。在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的山路之后,戴维总算牵着精疲力尽的灰马,站到了堡垒的正门前。
城堡的外墙并不高,大约就是十尺稍多。堡垒的“城门”却是出奇地矮小,看起来并不比自己的身高高多少。它由厚重的橡木和钢条拼接而成,粗糙而且凹凸不平。戴维伸手想推动这扇门,然后他马上发现了这扇门丑陋外表之下的优点:真是又沉重又结实,无论自己怎么用力,这扇该死的破门就是纹丝不动。
“喂!找谁?”
顺着声音,他抬头看到城楼上探出一个脑袋,露出了一张年青人的脸。那人五官普通,有一头极短的棕发,淡蓝色的双眸大而明亮,显出精神焕发的样子。
“请问,这里是猎人的领地么?”戴维觉得自己这么问有点儿傻,好在对方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明快地回答道:“你是来谈生意的把,等着,我下来开门。”
真的是过了有好几分钟之后,沉重的城门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根酸软的吱呀声,它缓缓地向城内方向打开,最后露出了一个仅能容一人一马通过的小豁口。
“来!”刚才站在城墙上的年轻人从豁口中探头出来,他在招乎戴维过去。这时他才看清,那年青人的背上绑着一柄粗大到有些过分的双手重剑。
进到堡垒之后,有马夫上前来将马牵走并安顿了好,刚才为戴维开门的年轻人此时回过头来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雷欧,老人们都叫我笨狗雷欧,你看起来挺壮实,能帮我一起掰那个该死的机关么?”
“行!”戴维的回复很简明。
他们一起来到一个圆环状的机关面前,戴维想这应该就是开关城门的机关。雷欧让他抓紧圆环上的小握把,然后他们一起用力转动圆环,伴随着两个男人发出的吆喝声,城门在另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中慢慢合上了。
“你刚才是怎么打开的?”戴维问雷欧。
“开门时要容易些,”雷欧一脸直率的笑容,向他坚起了大拇指,“不过你很厉害!一般人根本掰不动这该死的东西!”
“谢谢。我叫戴维,嗯……暂时这么叫吧,我来打听点事情。”
“什么?”雷欧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露出了一脸的困惑和莫名,“你不是来托我们抓怪物的么?”
“不是。”
这时,雷欧突然猛地一拍脑袋,作出了一个恍然大悟地表情,他高兴地说道:“那你一定是来加入我们,成为狩魔猎人的一员吧?!”
现在戴维还能有什么好说的,他无奈地苦笑着,告诉雷欧说:“你能带我去找在这里说了算的人么?”
“说了算?师傅?”雷欧抓着脑袋想了想,然后他又很莫名地一拍脑袋,说:“你要找维萨米尔是吧,师傅就在里面,”雷欧指了指堡垒中心最高的一座圆型塔楼,“不过我还要去看门。”
原来脑瓜就是这样被拍笨的!戴维也觉得好气也好笑,他决定绕过这个小伙子,自己去寻找想要的信息。于是他便提出道,“我能在这里参观参观么?”
“没问题,但别乱捡东西。”雷欧说罢就挥挥手向他告别,然后他转身径直向城楼上走去。
我还不想被人当成小偷而绞死!戴维思忖着,他穿过黄色石板铺成的堡垒广场,很快来到了塔楼的底层,这里只有一扇小的很像地道入口似的铁门,在敲门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他稍用力地把门一推,只听“咣当”一声,那铁门竟然整个儿地砸到了地上,沉闷的巨响在空旷的塔楼内部久久的回荡着。
“记得把门塞进门框!”城楼方向传来了雷欧的提醒。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戴维一边暗骂着,一边还是把铁门扶起来推进门框里,最后看看样子还合适,一时半刻应该掉不出来。当完成这一切之后,他正要转身去找人时,却惊异的发现已经有六个男人围成一个半圈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让他着实吃了一惊,说实话,戴维对自己的感知非常有信心,一般人的行动根本逃不过他的警觉。但现在却有六个人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如果他们对自己报有敌意的话,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冷嗖嗖的风从塔楼四周围墙的高窗中吹进来,让他感觉脖子和额头上都凉凉地。还好,眼前的这六人虽然看上去都不是和颜善面的样子,但周围的气场却并没有那种令人压抑的感觉。戴维仔细打量这些人,他们的脸上多有疤痕或是烧伤,但都经过认真打理而显得干干净净;他们身上的衣甲粗糙毫不美观,但却质地瓷实坚固耐用;他们带着地武器看起来粗陋简单,却都映出淡淡地血痕,从中透出隐隐杀意。
他们是真正的战士,戴维知道这一点。
这时,从六人中走出了一位最为年长的战士来到了戴维的面前。他须发花白,脸上有数道深切的伤疤,看起来有些面色憔悴样子。“我是维萨米尔,”老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语调却听起来有些不耐烦,“告诉我们,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在寻找一些信息,”戴维回答道,“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有认识我的人么?”
维萨米尔的脸色显得有些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想我们都不认识你,如果你想要找茬么?我劝你……”
“不,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戴维挺起胸膛,保持自己的气势不被对面的六人压倒,“出于某种原因我失去了过往的记忆,我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不知自己是谁,我正在寻找帮助,你们能帮我么?”
“不能,”维萨米尔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自己的问题都顾不过来,新人要训练,亡灵要防备,我们还需要钱,还正好有个不太好办的任务……”维萨米尔自顾自地喋喋不休,他突然发现了戴维身后还背着一柄长剑,于是便问:“你会用剑?”
戴维点了点头,“而且很不错。”
“口气不小,就不知手下有没有活了。”维萨米尔随手打了个响指,然后轻蔑地喊了一句:“杰诺特!给我上来!”他的话音才落,在他身后的五人中就走出一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战士。他的个子不高,白净的脸上只有一道不太深刀疤,与他身边地“前辈”们一比,差距还真是不小。
“这我徒弟杰诺特,还是个毛头小子。”维萨米尔用力拍了拍那个年轻猎人的肩膀,“你如果能帮我教训教训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蛋,也许我们能帮你想想办法,你觉得这样如何?”
虽然老猎人是这么说,但恐怕是要让这个年轻的猎人教训教训自己才是真。
这是要让我知难而退么?戴维上下打量着自己跟前的青年,他看起来不像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样子,那老猎人又为什么要自己与他比试呢?
不过,也许是直接帮助一个陌生人显的比较唐突,维萨米尔需要一个借口来方便行事,而且以武会友也是武者间交流的普遍习惯。所以戴维不打算再去想更多,“那来吧!”他从背后抽出了长剑。
“用这把剑,”维萨米尔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佩剑扔给了戴维,它比戴维自己带来的那柄要长二寸多,而且更宽厚,也更重。“你手里拿的是城里打出来的样子货,那种一碰就断的垃圾!白送我都嫌占地方。”他毫不客气地把云雾城里铁匠的手艺贬了个一文不指。
接过剑后,戴维先甩了几个剑花适应一下手感,他细心地体会这冰冷的金属带给自己的奇异熟悉感,潜意识里早已把从城里带来的长剑抛到了一边。
显然,对面那个叫杰诺特的年轻猎人不会给戴维更多的时间去回忆手感了,他突然间向前猛跨出一大步,直接了当地挺剑刺向了戴维,后者下意思地将手腕一转,两柄长剑便在空中重重地交击在一起,发出清脆尖锐地金属碰撞声。
当重剑的手感和它们交击的声响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尤如组成了一把钥匙,它打开了戴维封闭记忆中的某一扇门。刹那间,一种真真切切的熟悉感觉充满了他的身体,手中的重剑就像是个久违地老朋友一般,这种如臂指使般的快感控制了他的全身。戴维重重地哼了一声,将身体如劲失般猛力扑出,而在接近对手的一瞬间他的脚下突然发力,让自己的整个人一下弹了起来,随后一转一停便杀到了年轻猎人的侧面。
显然,杰诺特没料到他对手会突然作出这样的动作,在自己的上半身已经转向对手的同时,自己脚下的动作却没及时跟上。所以当他不得不花较多的时间以调整稳固自己下盘的时候,对手就抓住了这个机会挥出两记重劈,一下打乱了他早已操练纯熟的步法。他狼狈地向后退了两步,刚一停步便又见对手举剑向自己刺来,于是又立刻挥剑去格挡,却不料这只是对方的一记虚招,人家只消手腕轻轻一转,长剑立时下沉向自己的腹部刺来。在惊异之余,年轻猎人只得用反手向下压剑,虽说总算是及时格开了来袭的长剑,但刚才自己险些就被击飞了手中的长剑。现在感觉到一阵阵的酸麻感从手腕上传来,冷汗更是早已经攀上了自己的额头。
当着一群长辈们面前丢了丑,此刻的年轻猎人显的又气又急。他的脸上滚落下汗珠,面色也已变的潮红,不久后就连他的呼吸也变的急促不稳起来。这些小细节都被戴维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他很自然地就知道如何利用对手的紧张和求胜心切来给予对方致命的打击。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再接着比试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戴维完全控制了战斗的节奏,他一边灵活运用虚招不断打击对手那脆弱的自信心,一边运用自己力量上的优势把对手压制的透不过气来。当年轻猎人大吼着向自己冲过来的时候,他冷笑着低头闪过了拼命的一剑,然后伸腿把对方绊倒在地,随后用手中的剑架在了失败者的脖颈后面。
不过这只是一场比试而已,所以他很快就放开了杰诺特。维萨米尔用鼓掌的方式向戴维表示祝贺,他满脸笑容地慢慢走近,然后迅速而清晰地向在场的其它猎人吩咐道:“把他围了,不要放跑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除杰诺特之外,另五个较年长的狩魔猎人已经把戴维包进了一个小圈子的正中心,他们抽出各自的武器,牢牢抵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