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天问端坐上头,细想醒来后书房的情景。当时密室还是平时模样,但里面的医书,位置放的却有些颠倒,这绝不是自己所为,一看就是匆忙中出的错。别的倒还好些,偏偏,偏偏是那本《毒术秘籍》上,凭空多了一些墨迹,书里多是不能外传的禁术,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项天问越想越恼,他招呼徒弟们,“你们给我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有人拖了黄逸飞出来,将他绑在刑凳上面,因有女弟子在场,也未褪中衣底裤,棍棒就向他后背、腰臀招呼。项素素奔出来,边哭边说,“师兄,你要动了秘籍,就招了吧,不然,爹爹会打死你的。”
黄逸飞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闷哼。倔强的眼神中分明写着我没做,我不承认几个字。
郎行羽过来拉起项素素,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不让她看到黄逸飞受刑。他低头对黄逸飞说:“要不,我去认罪。这件事总得有个人扛。”
黄逸飞摇了摇头,没有做过的事,谁背黑锅都不适合。
沐千雪无助的站在项天问身边,想替黄逸飞求情,却又不敢。不多时,有弟子来报,黄逸飞已经昏过去了,项天问吩咐:“泼醒了再打。”
也难怪项天问生气,对黄逸飞下此狠手,实是这次的祸,闯的委实有些大。秘籍中的毒术多是无药可解,任哪一招流传出去,江湖也会掀起腥风血雨,查根寻源,到时候鬼医谷难辞其咎,这个责任谁都担怠不起。
但任凭怎么打,黄逸飞都是那几个字:无供可招。
他的卧房也被翻了个底朝上,能寻得地方都寻了,也没有找到那所谓的拓本。项天问长叹了一声,看来是命中有此一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早知如此,就不该留下这本书。他把书捧在手心,又看了一眼,然后将那绝世孤本抛入火中。
药炉腾地冒起一片火光,瞬间又暗了下去。
黄逸飞被打的伤痕累累,直到遍体鳞伤,项天问才摆手叫停,“先押到后面石牢吧,其余弟子均有嫌疑,每人领三十棍。”
这个决定没人反对,也没人敢反对,事情闹到这一步,罚三十棍都算是轻的,所以没有人敢喊冤,都乖乖去领了罚。以至于以后的几天,鬼医谷里就没有几个能好好走路的,都是一瘸一拐。
而黄逸飞也没有因伤重而死,鬼医谷里最不缺的就是良医好药,虽说受了连累,师弟们还是不计前嫌,给黄逸飞往石牢里送吃送药。项天问也是睁一眼闭一眼,随着他们去折腾。
郎行羽也携了师妹前来,除了送药,还送来了一条消息——陆天雄父女已到谷中。
黄逸飞笑:“你这是怕我在石牢,过得太安逸,所以特地送来消息,好让我坐立不安?”郎行羽拍拍他的肩膀,也笑:“是老天太嫉妒师兄了,与我何干,再说,我就是不来,你的屁股就能坐的安?”
一句话竟噎得黄逸飞无语。
于是,黄逸飞开始随他们的心愿,不断的重复做那个可怕的梦,诸如此刻,他梦见自己被铁链禁锢在墙上,师傅拿着刀子,划开了他脸上的肌肤,一群貌似无盐的女子冲过来,疯狂的允吸着他的鲜血。他拼命的挣扎着,扭动着脖子试图将那些人甩开,可那些女人如附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那种刺骨的疼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奋力的挣扎,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忽的一松,仿佛自己又活了过来。
睁开眼,却撞上了一张从来未见过的脸。那张脸的主人贴在铁栅栏外,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正在考究的盯着自己。
只盯得他心里有些发毛。他偷偷在脸上摸了一把,没有预想中的伤痕,手也干干净净的,没有摸到一丝血迹。他的脸依旧很疼,像梦中被吸血一样真实。
黄逸飞摇晃着身子,拿起师妹带来的一面铜镜,镜中的人脸上没有一丝瑕疵,完美的就像精雕玉琢过一般,使人不免想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佳句。
他松了口气,原来真的是一场梦。
那刚才看见的陌生女孩,是不是梦中梦呢?难道她就是......他心念一动,再次向牢外望去。
“我叫陆小鱼。”那女孩如是说。
陆小鱼常常自谓,是人间绝色,却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俊逸的男子,身在牢中居然没有一丝狼狈之感,反倒透着一种极尽安详的雅致。
黄逸飞静静的站在那里,背光而立,白色的衣袍加上墨色的发丝,犹如一幅色彩鲜明的画卷,就连向上微扬的唇线,都有说不出的极致魅惑,道不尽的隽秀飘逸。
不知不觉竟对这个少年,多了几分同情和好感。
“你犯了什么错,怎么被关在这里?”陆小鱼问。
她两颊绯红,眉目流转,让人不忍拒绝她的提问。黄逸飞有片刻的失神,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偷书,私逃?好像哪样都不是,又好像哪样都是。
见他不言,陆小鱼又说:“我猜,一定是你惹了素素姐姐伤心,不然,她怎么忍心让你受如此的罪。”黄逸飞一怔,小师妹已几天没来看他了,就是来,也是和郎行羽结伴而来,是了,一定是自己的逃走,惹了素素伤心。
他颓然躺下,不想再和陆小鱼交流。可身上的疼痛,使他迅速又翻了个身。陆小鱼见他默认,不禁有些喜不自胜,身子不觉又向铁栅栏靠近了一分,“原来,你就是那个他们嘴里的大师兄。”
原来这个就是要和自己定亲的人。
黄逸飞点头,这几天自己风头正盛,背后有人议论在所难免。两个人就这样,一坐一趴,隔着铁栅栏聊天,看起来不免有点滑稽,但落在陆小鱼眼里,却有别样的风情。
外面天已迷蒙,眼看又是夜色将至,只听不远处有人小声嘀咕:“这就怪了,明明我看人向这边来了,怎么这会儿就找不见了呢?”又听另一人说:“后山空空荡荡的,只有座石牢,能有什么好看的,莫非是为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