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好看的一副皮囊,可惜一会儿就要被射成筛子了,师弟我今天就行行好,给你带些伤药。省得日后到了阎王面前,说自己是长得如何俊逸儒雅,而被阎王笑掉大牙。”说完,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黄逸飞用力的晃动头部,想脱开他的钳制,却被郎行羽更用力的掐住,指甲陷入肉里,泛出一丝血红。
见挣扎不过,黄逸飞忽然挺直腰杆,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你说,我要是死了,遇见小师妹,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呢?”
郎行羽的脸猛地阴沉,一股怒火油然升起。他反手对着黄逸飞的脸就是一掌,“你敢,你要是敢见她的话,我就一直让你暴尸,直到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黄逸飞被这一掌扇了个趔趄,半个身子都歪倒在地上,脸颊登时肿得老高,他不怒反笑,“你怕了,你现在才知道怕,早先干嘛去了?你难道不记得,小师妹曾经说过,天上地下,她与你,永不复相见。”笑声中满是挑衅。
郎行羽怒气更盛,抬腿就向黄逸飞的肚子踹去。黄逸飞被踢的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郎行羽已经被彻底激怒了,他不再讲究什么招式,就跟泼妇打架似的冲了上去,两手卡住黄逸飞的脖子,用力地勒。黄逸飞的脸瞬间由白变紫,而后又由紫变青。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
白墨宸因为不忍心看到二弟被乱箭穿,所以一直在远处背身而站,听到后面一阵慌乱,他骤然回头,只见郎行羽他们二人纠缠在一起。
他疾步上前,并厉声喝令手下,“还不赶紧拉开”。手下人一哄而上,拉开了正在厮打的两个人,郎行羽呼呼的喘着粗气,犹在不甘得叫骂着。黄逸飞则静静卧在地上,看不清楚是死是活。
白墨宸跪了下来,将黄逸飞的头摆上自己的双膝,他大声的呼喊着二弟,眼角一滴泪悄悄滑了下来。良久,黄逸飞胸口才有了微弱的起伏,喉咙间也传出了急促的咳嗽声。
正待细看伤势,山腰处却传来更大的慌乱。
有人来报,“三爷就要闯上山来了,声称要劫法场救人。”白墨宸脸色一沉,忙道:“快拦住他。”
手下人回禀:“已经拦不住了,若是强行拦截,怕是会伤了三爷。”
白墨宸正欲再说,黄逸飞虚弱的接口:“大哥,你别为难了,我也该上路了,不然,让三弟看见我这幅狼狈的样子,会笑话我的。”说着,想强撑着站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他苦笑着看向白墨宸,“大哥,我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还得劳烦大哥相扶一把。”
白墨宸叹了口气,并没有扶起黄逸飞,而是弯腰将他抱起。
行刑的地方,是在悬崖的一处石壁旁。白墨宸将他放下,两个人相对而立。
黄逸飞脚下虚浮,身子只能斜斜的倚在那处石壁上。
冷风徐徐的吹过。
白墨宸为他整了整有些淩乱的衣衫,又抚了抚他那缕被风吹乱的头发。手最终停在了他那张温润的脸上,他的唇角带着一丝血渍,白墨宸伸出手指,一点一点的帮他擦去。
黄逸飞身子僵了僵,终究没有避开。
觉察出了黄逸飞的异样,白墨宸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对面,弓箭手蓄势待发。
白墨宸刚走出射程,郎行羽便做出了个射的手势。与此同时,黄逸飞大喊了一声,“大哥,我先走一步了,记住答应我的事。”
说完,就地一滚,提起仅剩的几分内力,堪堪躲过第一发弓箭。再一翻身,身影直直的坠入了悬崖之下。
白墨宸一下子怔住了,他掉回头跑向悬崖。弓箭手们猝不及防,有几只箭射在了白墨宸的背上。顾不上疼痛,奔到崖边,已不见了黄逸飞的身影。悬崖下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他伸出手,只抓住了几缕冷冷的空气。
落崖的瞬间,黄逸飞仿佛听见了三弟在喊着二哥。一切好像又回到了结拜的那天,三弟拉着他磕头,声称要与那只小乌龟,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又仿佛看见了陆小鱼倚在门楣上对他大喊,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一切都结束了。
等白子墨冲上山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白墨宸失去形象、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楞楞的坐在地上,几只箭还插在他的身上。
“二哥呢?”白子墨扑过来,摇晃着白墨宸,紧张地问。
白墨宸猛地一震,“你二哥,他,他跳崖了。”
白子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的二哥,真的没了。
郎行羽在忙着派人去悬崖下寻找尸首,看白墨宸兄弟两个精神不济,又着人将他们先行送下山去。白墨宸直到半夜才缓过这口气,当他听说黄逸飞尸体还未找到时,摆了摆手,示意郎行羽不必再找了。因为找不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码不用看着二弟暴尸了,这恐怕也是黄逸飞选择跳崖的原因。
人虽死了,但圣谕还在。白墨宸不得不派了郎行羽去了宫主寝宫,向宫主禀明了一切。又取了一套黄逸飞换下的血衣,充作了尸首。
血衣很快被挂上了前营大帐前的百尺竿头,已达到威慑灵山一众弟子的效果。
倒真应了那句,几家欢乐几家愁。
对于黄逸飞的死,锦绣宫众人乐得欢呼雀跃,而灵山方面却是愁云惨淡。
方十三的劫牢,没能救回黄逸飞,却只带回了一把泪鱼宝剑。
许志明用手轻轻抚摸着那把剑,泪鱼剑体通红,好像是被鲜血染就。他轻轻叹了口气:“原本黄逸飞,可以过上平凡的生活,却因为我,被逼着走上了江湖路,不知道,他可曾后悔过?”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句话,因为,能回答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黄逸飞纵身跳下了悬崖,下坠中不断地跌跌撞撞,落到最后,竟然掉进了一条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