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仿佛已习惯了疼痛,皮鞭抽到身上,已经没有了感觉。只知道晕倒了后清醒,清醒了又晕倒,晚上被拖回里面的时候,已经破败的如同一条口袋。
牢房里灯光闪闪烁烁,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鼻端。黄逸飞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躺在冰冷的地上,除了还有微弱的呼吸外,形同死人。
因为郎行羽有过交代,要留下活口,张牢头虽不情愿,却还是骂骂咧咧的取了伤药替黄逸飞敷抹,江心月站在阴影里,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抬手弹了几颗石子,点了张牢头和几个看守的睡穴。
黄逸飞依旧处于昏迷中,一张精致的脸甚是惨白。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他的衣衫。挂在身上的长袍破破烂烂,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而且绝大多数已于皮肉相连,稍一掀动,就会触及伤口,刚刚凝固的血液复又流出。
江心月久经沙场,见过惨烈的场面不少,饶是练就了一副钢铁心肠,此刻的她也禁不住双眼湿润,两手不自觉的抚上那些伤口。
时值深秋,风里已有了一丝凉意。江心月加快速度,清洗上药,两手不停,等处理完伤口出来,已是满头是汗,被风一吹,不觉得打了个寒战。
石牢外星光满天,拐弯处,郎行羽负手而立。
“可是后悔了?”
江心月哑然失笑,后悔了吗?一个杀手是不需要有感情的,有了感情就等于走到了路的尽头。自己对于他,或许只是心存愧疚。
沉默间,只听郎行羽又道:“若是没有后悔,你随时可以退隐江湖,这必定是我和你们长生楼的约定。长生楼那边我已经打好了招呼,他们已经答应放你和暗月离开,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隐姓埋名,永不插手江湖中事。”
江心月思绪良久,方才答道:“放暗月一人离开即可,我选择留下,以后为锦绣宫卖命。”
郎行羽回过头来,脸上虽在笑,但仍看出怒气渐盛,他两眼微眯,说话一字一顿,“你这是为了他,宁愿出了长生楼进我锦绣宫?”
江心月无语。
“就算明知道我和黄逸飞之间的恩怨,你还要执意为他留下来吗?”
江心月退后一步,恳求道:“护法,看在我为了完成你这桩生意,出生入死的份上,答应我吧!毕竟他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不想欠他的,我只远远的看着他,不会触及你的底线,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
“可我为何要答应你呢,这与我又有什么好处?”郎行羽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江心月听。
江心月眼前灵光一闪,随即抓住他话语中的关键,“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郎行羽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环手抱胸,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管世人再怎样算计,黄逸飞也是一概不知。
虽说身上的伤口得到了医治,但嗜血砂的余毒还是让他在后半夜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烧得滚烫,好像挨着一个火炉,下一刻却似行走在冰天雪地之间,身子冷得瑟瑟发抖。第二天更是严重,汤汤药药根本就灌不进去,就是侥幸灌进去一点儿,也不能在胃里停留,刚刚进肚就会被随后吐出来,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了干呕,根本就吐无所吐。
黄逸飞此行被掳,全是郎行羽的一手策划,而后,就是被秘密地关押。到如今,事态却发展的有些不容控制。
怎么说黄逸飞也是灵山的重要人物,人被折腾成了这样,就是有再大的私怨,郎行羽也不敢再瞒着不报。
对于能抓住黄逸飞这件事,大多数人是振奋的。只要黄逸飞在手里,就不怕灵山能翻出天去。锦绣宫宫主也是大喜,当即提了郎行羽为右护法,位置仅次于白墨宸。并将此事交予他们二人处理。
白墨宸听到此事倒是大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那个当年曾对他和弟弟有恩的少年,竟落在了自己人的手里,而且性命危在旦夕。
议事一结束,他就匆匆赶往了石牢,石牢里聚满了大夫,但都眉头紧皱毫无良策。黄逸飞被围在中间,身上血迹斑斑,死气沉沉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鞋子已不知去了何处,赤裸的右脚上拴着一条粗重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被深深的钉在石缝之中。
有丫头在冷水中浸泡着布巾,不停的替换着敷在黄逸飞滚烫的额上。见他进来,大家纷纷施礼。
白墨宸沉声问道:“人怎么样了?”
其中一位老大夫颤巍巍的上前回话,“这位公子因为之前中过噬血砂,身体早已虚弱不堪,虽说服食了解药,但毒素已侵入内部,五脏六腑皆已受损,内力几近全失,再加上刚刚受了皮肉之伤,怕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更何况开的药物根本灌不进去,更别提什么饭菜了。如今只能靠针灸来维持体能,现在也只能是挨一天算一天了。“
白墨宸闻言,再未说话,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示意大夫们退了出去。原本乱哄哄的牢房,霎时间变得安安静静。他叹了口气,挨着黄逸飞坐了下来,取过盆里的布巾,替他擦了把脸。
黄逸飞的脸烧得通红,牙关处却冷的发出一阵阵咯吱声。
纵然是名动江湖的人物,沦落为阶下之囚后,褪去了凌厉和戾气,也只不过是一个瘦削单薄的少年。
身后的侍卫冷川欲接他的布巾,“白护法,还些事我来做吧!”
白墨宸却没有松手,他转头吩咐,“冷川,你去取一套衣服、被褥来,顺便把我的那件狐狸毛的披风拿来。”
冷川应声而去。
白墨宸出门寻了些木柴进来,将屋里的炭火升了起来。
郎行羽就一直抱着肩膀,靠在石牢门口,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两个左右护法没有交集,也没有一句话说。
黄逸飞被扶着坐起,脚上的铁链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白墨宸一阵火起,右掌运起内力,向铁链砍去。郎行羽扔了钥匙过来,却被白墨宸一脚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