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黄逸飞的眼睛看不见,否则看到曾经彪悍的江心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还不惊得眼珠子掉出来。
如此过了三天,冷川的身体差不多恢复了过来,黄逸飞的眼睛还是没什么起色,冷川按耐不住,自己偷偷去龙虎堂打他消息,却发现原来的地址早已空无一人。看来冷川的获救让龙虎堂成了惊弓之鸟,但到嘴的肥肉又不愿吐出,所以将白子墨偷偷转移了。
等待中的白墨宸也没有出现,可能中途出了事情。看来三弟的事情是不能再耽搁了,黄逸飞决定亲自先去街上打探一下情况,回来再做打算。
但若是三个人一起去,目标太大容易引起恐慌,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先由黄逸飞只身前往,留下冷川在暗中接应,好在江心月也愿意帮忙,这就又多了几份胜算。
瞎子自有瞎子的好处,双目失明的人更不会容易引起人的怀疑,黄逸飞将泪鱼剑交由冷川保管,将江心月递过来的泥巴糊乱的涂到脸上,又随手从衣摆处扯下一截二寸宽的布条敷在眼上,然后拄了根树枝就出了门。
鼻间,一股淡淡的香气始终如影随形。不用回头,也知道江心月就跟在身后不远处,不觉唇角扬起了一丝笑容,就连整个身子都包裹着一层暖意。自出谷以来,恩怨情仇、是非不断,有这样一个朋友暗暗的跟随着、关心着,其实也不错。
城隍庙就坐落在南郡县的天地街,平时也时常有人祭拜,但此刻,却成了乞丐、流民的聚集地。庙内人声嘈杂,汗骚味、臭脚味甚是浓烈,饶是黄逸飞,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他小心地挪动着脚步,尽量不去触碰满地的流民,最后终是沿着墙角的一处缝隙坐了下来。
此刻已是晚间,已经过了饭点,许多人的腹内已经传出的叫声,咕噜噜地响成一片。黄逸飞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可否有人为这些人点上一盏烛火。
只听身边一个稍微稚嫩的声音问:“大哥哥,你是从外地来的?”黄逸飞点了点头,“从凤阳城过来的,那边不太好混,眼睛又瞎了,就来南郡看看能不能讨条活路。”
那个少年摇了摇头,“不好说。这边讨活路都是仰仗着锦绣宫的龙虎堂,每天讨到几文钱,还得上交保护费,碰到运气不好,挨饿是常有的事。你要是实在走投无路,等会儿刘管事来了,我把你的情况跟他说说,看看能不能收留你。”
“管事?”黄逸飞疑惑的问了一句。
“对,就是管事。我们这一片乞丐都是刘大头带过来的,家里遭了瘟疫,地里又颗粒不收,爹娘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何况正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我们,万般无奈,只好将儿女悉数卖给了刘大头,让跟着他出来讨生活,虽说出来苦些,但也总好过一家人在一起活活饿死。”
黄逸飞睫毛轻颤了几下,眼睛险些滴出泪来,幸好敷了布条,身侧的少年即便是坐个面对面,也定不会瞧得分明。他总以为自己就够出身命苦,悉不知天下还有更加苦命之人,父母亲人均还在堂,却不得不为了生活骨肉分离。
他缓缓将身体侧歪,头倚在墙壁之上默不作声,那少年见他神情有些低落,遂轻声笑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万事想得开些。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有命在,生活再苦也总会熬出头的。”
黄逸飞点了点头。只听那少年又道:“明天出门你便跟着我吧!我比你早出来几年,脸皮比你厚些,沿途讨饭也比你有些技巧,待讨得多了,便匀你一些,定不会让你空手回来,挨了管事斥责。”
黄逸飞再次点了点头,口中说了一声“好”,随即轻轻闭了眼睛,耳朵却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那少年见他不愿多言,也随即闭了嘴巴,静静的闭目养神。
只听有人喊道:“大家快安静一下,刘管事给我们送饭来了。”庙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黄逸飞也竖起耳朵倾听,只听一个中年汉子言道:“今天大家表现的不错,多讨了几文银子,锦绣宫的左堂主心中高兴,今日便赏了我们一锅肉汤,让大伙解解馋。”庙内众人一阵欢呼,毕竟温饱都成问题,更别提能喝什么肉汤,这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那少年扯了扯黄逸飞的衣袖,悄悄的说:“看来大哥哥运气不错,第一次来就有肉汤喝,我都好几个月,记不起肉是什么滋味了。”
黄逸飞唇角笑了一下,算是回应那少年。
刘大头也是笑容满面,等下面众人欢呼够了,才一挥手,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咱们龙虎堂跑了个要犯,连张龙李虎两个头目也丢了性命,本来我们只是乞丐,这事也轮不着我们管,但我们既然仰仗着锦绣宫的名头,就要为他们做些事情。我们四处乞讨足迹遍布大街小巷,所以,龙虎堂特地派了张鞥张大人过来,来向大家了解点线索。尤其是最近,大家都警醒着点儿,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向张大人报告。”
说完向身边的张鞥请示,“张大人还有什么可补充的?”张鞥早在一旁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见刘大头好不容易讲完,他忍不住抖了抖掩在口鼻上的衣袖,“这次捉拿凶手的事,上面有奖励,凡是提供消息者奖励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啊,够我们吃好多馒头了。”一时间,下面议论纷纷。
张鞥看收到了效果,满意的点了点头:“行,就说这些吧!先开饭。一会儿大伙想起些什么,就向我汇报。”
刘大头得了指示,忙指挥着人给大家分发肉汤。说是肉汤,当真看不到几嘴肉片,只是上面漂着一层白乎乎的油花。黄逸飞也分到了半个馒头,和一碗汤水。他端着手里的东西,实在是难于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