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林的上空,无边无涯的黄昏一片惨红。
看着眼前的灰袍人,歌德只感觉一股冰冷萦绕在身边,十分的压抑,就像是死人的祭奠礼仪或者是墓地特有的那种沉闷。不过,他却觉得这种诡异的感觉十分舒服,“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的花园中?”
“如果你拥有很多人的记忆,那么你是谁?”那灰色的身影声音很低沉,隐隐有些沙哑与干涩,仿佛树叶间相互摩挲的那种诡异声音。
歌德愣住了,拥有许多人的记忆?奥黛丽紧贴着他,显然是对那怪异的灰袍人有些惧怕。
“我就是我自己!”歌德的声音很清澈。
灰袍人剧烈的咳嗽着,仿佛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随时都会散架,“不错,无论时间与空间如何变幻,自己永远都是自己。”
歌德似懂非懂看着灰袍人,“刚才你为什么呼唤我?”
灰袍人没有应答,只是微微的笑了笑,那是一副很僵硬的笑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孩子,你有食物么,我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歌德疑惑地看着灰袍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突然出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我这里还有一块奶酪,如果你觉得不够,那一会儿跟我回去吃晚餐。”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奶酪,刚迈出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奥黛丽死死地拽住了,“你怎么了?”
“别过去,那人……”奥黛丽焦虑地看着歌德。
歌德微微笑了笑,“放心吧,这里可是罗巴德斯伯爵府。我想,他一定是外地流落到这里的难民,也许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奶酪了。”他来到了灰袍人身前,将奶酪递到了那空虚的袖口前。
灰袍人接过奶酪,用惨白的枯枝般的手将其送进了嘴里,嚼了许久才咽下去,“都快忘记奶酪是什么味道了。”也许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又摇了摇头,“应该是从来就不知道。”
“如果你还要,一会儿就跟我回去。”
“不用了,食物对我而言不重要。”灰袍人站了起来。
歌德终于看清了灰袍笼罩下的脸,那皮肤惨白得不属于人类,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在帽子的遮掩下,泛着诡异的绿色幽芒。正当他想问个明白时,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身体也无法动弹了,而不远处的奥黛丽与歌德一样,眼中充满了惊诧。
灰袍人狂笑起来,那双泛着幽芒的双瞳狂热无比,整个橡树林都陷入了阴霾,那微弱得可怜的夕阳消失了。仅有那柄骨杖顶端的宝石散发着暗淡的绿色幽芒,若隐若现的映出了橡树林死寂的轮廓。
灰袍人一把抓住了骨杖,口中低声的叨念着咒语。昏暗的橡树林泛起一阵诡异的幽风,一道道白色的亡魂随风环绕在他身边,不时的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尖啸。忽然,沉淀着枯叶的大地泛起一个幽绿的光圈,神秘的魔法符文逐一的浮现在光圈中,很快又是一个巨大的六芒星将光圈笼罩住。
歌德,正处在六芒星的中央!
他虽然无法动弹,但却没有失去意识,眼前的一幕令他惊讶极了。从小生在豪门的他虽然见过不少的魔法师,但却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魔法!
六芒星中的所有魔法符文凝结完毕后,灰袍人手持着骨杖重新念诵起了另一段咒语,随着咒语的念诵,骨杖顶端的宝石越发的耀眼,很快就将整个橡树林染成了一片死寂的幽绿。忽然,宝石散发的幽芒出现了几丝波动,散射出了几缕曲折的线条,那些线条在空中逐渐凝成了一个黑衣的男子,修长的身躯在散射的光线中不断扭曲着,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眼瞳……
他的目光很冷,没有波澜,缓慢地扫过眼前的一切,橡树、奥黛丽、歌德,最后落到了灰袍人的身上,“亡灵,你以为你能封住我的灵魂么?”
灰袍人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漫不经心地理了理灰色的长袍,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以我这等卑微的存在,怎么可能妄想封住伟大的赫连修斯的灵魂?我只是想暂时的借用一下而已。”
赫连修斯看着眼下神秘的六芒星魔法阵以及中央的歌德,那双黑瞳波澜不惊,“你以为一个人类能够承受我的灵魂?”
灰袍人嘿嘿的笑了笑,那沙哑的声音充满了嘲讽的味道,“伟大的赫连修斯,我想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他只有一半的血统是人类,而您也只有一半的血统是魔族!”
赫连修斯看着眼前的灰袍人,仿佛有着那株橡树的死寂与沉默。
“您很困惑么?我想,你可以去问狄迩奈隆!”灰袍人忽然一声尖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不起,伟大的赫连修斯,我忘记您是在狄迩奈隆消失后才诞生的。也许,您可以去问问瓦尔菲德,前提是他得从沉睡之中苏醒过来。说起来,您还真是一位有风度的绅士,身为瓦尔菲德神殿的守护者,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信仰。不过,那个叫做白兰黛的女人真的非常美丽。我遵守了承诺,她已经安全了,我们继续仪式吧。还有,您可千万别想反抗,您的躯体已经被我毁了,目前的这具躯体可以说是整个人间最适合你的。”
灰袍人念诵起了咒语,在咒语神奇的作用下,赫连修斯的灵魂化成了一道极细的光线,缓缓的被注入到了歌德的头颅!歌德撕心裂肺的惨叫着,只感觉自己的脑袋犹如针扎一般的痛苦,仿佛整个脑袋都要破碎,可怜他却喊不出声,也动弹不得,只有那颤抖的眼睛狰狞的宣泄着痛苦。
大地上,神秘的六芒星魔法阵不断的闪烁着幽绿的光芒,虚空中飘荡的亡魂尖啸也更加的凄厉与疯狂,仿佛是死亡的庆典一般热闹。感受着赫连修斯的灵魂一点一点的融入歌德的头颅,灰袍人那阴森恐怖的笑声再次回荡在橡树林,“在死亡中缔造我们的永生吧!”
最终,赫连修斯的灵魂所幻化的光线尽数融入了歌德的头颅,而歌德也早已在不堪忍受的痛苦中昏迷了。
橡树林,一弯孤独的月亮挂在夜空。
灰袍人手持骨杖来到了歌德身前,看着那童稚的脸颊因疼痛而流下的汗迹,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缓缓地抬起枯枝般的手,或许说是一只裹着人皮的骨头更贴切,骨骼的轮廓与复杂的血管清晰无比。他用尖锐的指骨捅破了自己的脑袋,从颅腔中取出了一个闪烁着森冷白光的小球,慢慢的将其塞入了歌德的脑袋……
“终于开始了……”
灰袍人的笑有一丝欣慰,但却绝对不是善意的。他看着歌德稚嫩的小脸,也许是想起了什么,狂放的眼神意外的出现了一丝彷徨,短暂的呆滞后,灰袍遮掩下的眼瞳再次泛起狂热。他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奥黛丽身上,那一双充满童稚的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惊恐无比,那朵象征善良与美好的白色安娜塔西雅之花在昏暗中那么耀眼,神圣不可亵du。
灰袍人来到了奥黛丽身前,摘下了白色的安娜塔西雅之花,莫名地笑了起来,有几分讽刺的味道,“安娜塔西雅,净即是污……”
看着灰袍人眼中那迷离的幽芒,奥黛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安定从容,仿佛从没有经历过先前惊恐的黄昏。
一阵幽风泛起,阴暗的月夜掠过一道黑影,一只狰狞的骨龙扇动着翅膀出现在橡树林的上空,骨架间薄薄的肉翼将月光折射得暗淡而朦胧。灰袍人化作了一道黑雾,飞上了骨龙的背脊,随着骨龙震动的翅膀越去越远,最终消失在寂寥的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