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脚步声响,姬大富抬头望去,急忙拱手:“原来是帮主回来了!事情办得顺利么?历老头可曾应允?”
付明低叹一声:“唉!历正天同意先付一半,不过剩下那一半接货时须得全部付清。”
姬大富怒道:“没有我盐帮的全力支持,哪儿有厉家的今天?当初盐帮全盛之时,向来便是第二批货付清前次的货款,历老儿欺人太甚!”
付明右手按住太阳穴,揉了几下方才摆手道:“形势比人强,多说无益。大富,帮中尚余多少银两?”
姬大富愕然道:“帮主……”
付明眯起眼睛,轻轻敲了敲额头:“是老夫糊涂了!连续出了两回岔子,哪儿还有甚么余钱!”
看着昔日威风凛凛的盐帮老大愁眉不展的样子,姬大富心中一酸,低声道:“帮主无需多虑,保重身子要紧。此次接货我等加倍小心,断然不会让它出半点纰漏。”
付明苦笑道:“再有差错,盐帮只怕真要散了。你即刻去找苏老七他们商量,把盐窝子再卖两个给他们应急……”
姬大富急道:“帮主不可!这一年多来本帮的盐窝子已经卖出去七个,再卖两个恐怕货到了都没处放啊!姓历的能做初一,咱们便做不得十五?黑吃他一回又有何妨!”
付明正色道:“我付明做买卖从未被人戳过脊梁骨,此事再也休提!人这一辈子,最紧要的便是活个堂堂正正,老夫宁愿散了盐帮也不做这龌龊事儿!”
姬大富垂首道:“是!我这便去找老七商量!”
直至掌灯时分,姬大富才回到白石街。
“帮主,大富办事不力……”
付明神色一黯:“罢了,老七等人素来见风使舵,此事原也在预料之中。三鹰会势大,各人明哲保身,怨不得谁。唯今之计,只能把绸缎庄盘出去,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姬大富嘴唇哆嗦了几下:“老帮主在世的时候,嘱咐……”
付明惨然一笑:“不用提醒老夫啦!绸缎庄乃是付家的祖业,倘有一丝寰转的余地,老夫也断不会将它卖与旁人!可事到如今,还有别的路走么?几百号兄弟眼睁睁看着我付明,哪里管得了这许多!”
姬大富眼圈一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觉得喉咙口堵得慌。暮色中,付明的长髯随风摆动,灰白的颜色明显比前些日子多了,衬得他整个人也突然间变得仓老起来。
盐帮再不进货,库存就要没了,明知卧虎环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三鹰会就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有第二次劫盐。不过这两次未免也太巧了吧?付明眉头紧锁,接货的时间地点历来都是私盐买卖最大的秘密,可敌人对盐帮的安排似乎一清二楚,莫非……
铜雀大街祝府内张灯结彩,一片欢腾,与盐帮内愁云惨淡的情况截然相反。
绸缎庄李员外的寿宴圆满结束,宾主尽欢,赴宴人等均对快哉楼的清蒸雪刀鱼交口称赞,黑手党在通州正式具备了安身立命的根本,众人俱都开心得了不得。
“星儿的手艺没话说了,你们不知道哇!李员外一筷子鱼肉下肚,整个人都从椅子上站起来了,那叫一个精彩!”陈贵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向众人叙述寿宴的经过,兴奋之极。
杨进微笑着靠在椅子上,唔,不错,看来俺的话还是管用,看得出来,这家伙已经渐渐融入了自己的角色。自己一天天老了,这个最喜欢的大徒弟日后究竟能有多大造化,全得看他本人喽!
樊远途眉毛一挑:“嘿,其实远树哥今天才威风呢!三鹰会大当家都要给面子,不仅没找茬,还定下了三天后的雪刀鱼!出来混了这么久,那场面真不多见!”
楚汉一愣:“怎么回事?”
彭远树搔搔头,轻描淡写道:“没啥,三鹰会的人想吃雪刀鱼,我和刀掌柜随便应付了一下。荣哥很讲道理,一听三天后才有货,也没难为咱们,定了一桌就带人回去啦!”
瞿二高声道:“今儿个最大的功臣是咱们星儿,可不能冷落了她!来来来,跟你二叔喝一杯!”
也许是这声“二叔”勾起了对乌元的想念,段星儿的笑脸一下子就没了,小手拿着筷子无聊地敲着盘子。
楚汉***着她的头,大笑道:“对对对!怎么能忘了咱们星儿呢?别理他,师傅亲自陪你喝酒!”
段星儿一把推开他的手,瘪着嘴道:“什么师傅?明明说好了不叫师傅的!爱教不教,我还不想学呢!哼!”
“不叫便不叫,随你!”楚汉脸色一正,故作大义凛然状:“今日你劳苦功高,任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我一定做到!”
“真的?!”段星儿喜道:“那汉哥哥送我回关外好不好?”
楚汉两手互抓,一脸尴尬:“介个……介个……”
段星儿小下巴一扬:“哼!就知道骗人,言而无信!”
这帽子扣得大了,楚汉厚着脸皮露出一贯的奸笑:“咳咳,也不能这么说啊!你汉哥哥一言九鼎,甚么时候骗过人来?这样,你换一个要求,只要合情合理,哥哥我马上满足你!”
段星儿歪着头想了想:“暂时想不起来,算了,等我想起来再说好了。记得哦,你欠我一个要求的!”
楚汉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一定,一定!”小妮子也太难打发了,摆个姿态让她提提要求,这死孩子还当了真了!当着这多人的面,又不方便直接耍赖,活活被她拿话给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