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想了片刻,悄悄撕下自家的衣角,用筷子蘸上调味的辣椒水,趁大家不注意,在上头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今夜子时相见!
瞿三小声道:“阿汉你作甚么?”
楚汉道:“你盯着我做啥?管管边上的树疙瘩才是正经!”
乌元和瞿三两个人中间,彭远树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每次埋头吃一口东西就要抬头往左边望上一眼,目光中烈火熊熊,烧烤对象是坐在于笙威下首的赫连苑宜。旁人在做什么,和这小子根本一点关系都无。
瞿三撇嘴道:“管他?这小子一看就是失心疯了,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子,怎么可能跟穷人家搭上关系?”
楚汉一听,顿时蔫了,郁郁地将衣角团在手心。可不是么?自己现下又何苦来哉?!
赵公子益发勇猛了,一路死缠烂打。赫连苑宜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雨霖铃又回复成冰山状态。
她刚才见楚汉被杵,压根没细想,冲口便说了那番话儿,过后也有些后悔。出来这么长时间,大家一直隐藏身份,那些话落到有心人眼里,难免生出麻烦。身份一旦穿帮,不消说,便只得打道回京了。
只听赵公子的声音道:“看二位姑娘的马车,即便在京都也寻不出几辆来,不知姑娘府上是?”
赫连苑宜恼他纠缠不休,随口道:“本小姐府上便是……”
雨霖铃心中一惊,怕她说漏了身份,忙道:“公子对京都的事情如此详熟,不知家中是否有人在京任职?”
冰美人和自己说话了!赵公子正等着有人问起家世,急忙站起身来,望长安方向抱拳一揖:“不才赵凤梧,家父在京任职已有八年,官拜稽勋清吏司郎中。”自雨霖铃踏上醉仙楼,他一直没找着机会介绍自己,可怜的孩子。
雨霖铃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赵公子的名字倒也颇具诗意。”
赵凤梧喜不自胜,再次躬身道:“小可的名字也是父亲大人取的。说起来还有一个故事,当日家父梦见一头凤凰落在门前的梧桐树上,家母第二天便诞下区区,故此起名赵凤梧。”
只听旁边一人阴阳怪气道:“若是赵大人梦见一只鸡落在芭蕉树上,那便如何?”原来是楚汉见不得赵公子与心上人说话,捣乱来了。
众人大惑不解,瞿三默然片刻,眼珠子一转,脱口道:“赵**?!”
众人再度绝倒,强忍着笑意面面相觑,喷饭之声络绎不绝。
赵凤梧矜持的表情瞬间冻结,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
这回实在太过了,换成佛佛祖也忍不下去!他只觉全身血液涌到头顶,双眼发花,顺手抄起桌上的玉杯,往地下用力一掼!
“喀喇!”一响,隔间的屏风四分五裂,一名百长装束的小眼睛军官带着几十个人冲了出来,箭上弦,刀出鞘,整个大厅一时间落针可闻。这票人杀戈之气甚重,布袍下酱色的制服隐约可见,一望便知是经历过战阵的军人,气势与一般乌合之众截然不同。
屏风一倒,瞿三乌元等人便离席而起,全神戒备。慕枫和于笙威则挡在了雨霖铃二女身前。
同时扑向雨霖铃的还有楚汉,可惜迎面的长剑使他不得不改变了方向。
慕枫手中的长剑吞吐不定,不论楚汉如何变式,剑尖始终不离楚汉喉间数寸。
楚汉凝住身形,苦笑道:“慕兄不必如此,在下只是担心林小姐安危,并无恶意!”
慕枫淡然道:“楚兄弟还是先顾好自家罢!”
自家都是那过江的泥菩萨,还有闲工夫惦记美人!楚汉反应过来,脑袋“嗡!”地一声。娘的!姓赵的居然真敢在醉仙楼上发难!这回只顾嘴上快活,可倒了血霉了!
小眼睛军官大大咧咧道:“是谁在这儿闹事啊?”
赵公子心下大定,冷声道:“姓楚的小子,醉仙楼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么?”
小眼睛喝道:“大胆刁民!还不束手就擒!”
楚汉斜眼瞄了瞄窗外,见楼下四周散布着百十个张弓搭箭的官兵,心知要糟,一撒手从裤管中抽出巴克战斗刀。
瞿三彭远树踹开椅子,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乌元想了想,揽过段星儿紧随其后,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便在这时,只听雨霖铃冷冰冰的声音悠然道:“真是片刻也不让人安宁!慕大人,还不将这不相干的人全都赶出去?!”
慕枫低声应了声“是!”,剑尖转向小眼睛军官:“不知带队的是哪位大人?”
小眼睛傲然道:“本官驻铁云关刘参将麾下百长张耀!这位姑娘说的好,不相干的人全都不要妄动,顺着墙根儿出来!”敢情这位完全没弄明白公主的意思!
慕枫冷笑道:“原来是李云的下属!”眼睛一转,盯着对面的罗醇迪:“听人说刘参将帐下有个叫罗醇迪的把总骁勇善战,不知是也不是?”
慕枫一口叫出顶头上司的名讳,罗醇迪不清楚对方到底是哪路神仙,不过话说到这个地步,人家摆明知根知底,自己这缩头乌龟如论如何也做不下去了:“本官便是。这位公子是……”
慕枫声音陡然一变,厉声道:“罗醇迪!你好大的胆子!不在青江好好休整部队,纵容下属惊扰地方倒有一套!你当朝廷的兵是你罗家的私兵么?”说完左手在腰间一拽,将一枚样式古朴的铜牌仍在了桌上。
方方正正的铜牌四边镂花,造型精美,正中有一个“察”字,下方小字为“零壹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