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大雨磅礴的夜里,天空中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雨水像是倾倒了天河般瓢泼而下。一辆华丽非常马车正在急速地奔驰在望不到边际的荒原上,马车四周跟着十几人纵马护随,一行人顾不得大雨的阻扰和道路的泥泞飞速地在漆黑的荒原上行进,马车上驾辕的车夫显然技术非凡,纵然雨夜里视线受阻道路崎岖,但车夫依然稳稳地驾着马车飞奔,速度上丝毫不亚于那十几名骑马的护卫。
突然间‘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射在了马车的上,紧接着那十几名护卫拔剑‘叮叮当当’的挡下从后方射来的飞箭,看来追兵已近,这时一名骑马的男子从队伍的后方驱马来到行进在队伍前方的马车旁,男子身上的华服被瓢泼的大雨浇了个透,但是无阻他直挺的脊背显示出来的器宇轩昂,‘叮’的一声,伸手挡下了远处射来的一支箭。此时雨越下越大,天空中一个利闪划过,随后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雷声震得人心发颤,“王爷”,马车上的车夫看了眼男子说道继而又专心驾车。
“奔雷,你带着王妃和世子先走,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头,定要替我护她们周全。”男子看向车夫从容地嘱托道,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作为跟随主子多年的近身护卫,奔雷却感受到主人的无奈和赴死的决心。
“王爷,属下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定要保王妃和世子无恙。”车夫奔雷一脸坚毅的表情向自己的主子保证道,只是夜色遮掩了坚毅的表情下无限的悲伤,因为他知道值此一别怕是永别。
这时又是一阵电闪雷鸣,想是被吓着了,马车里传来婴儿的啼哭,那被称为‘王爷’的男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车里的婴儿是自己刚刚出生还未满月的孩儿,可怜他虽然生在帝王之家奈何命途多舛才出生便遭此大劫,随着婴儿的啼哭愈来愈促男子皱起的眉头也越来越紧,那哭声仿佛在揪着自己的心一般。
‘叮’的一声又挡下了一支飞来的利箭,身后的敌人越来越近了而且数量上也远比自己占优势,看来此次凶多吉少了,都怪自己太无能,要是自己不是小国的王爷就好了,马善被骑国小被欺,弱国无外交从来都是这个道理,要是自己的国家足够强大自己何至被逼至此,想到冠盖惊华但一心追随自己的妻子以及尚在襁褓中的稚子一时间悲从中来,男子脆弱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满是绝决之情,即便如此自己也不会将妻子作为礼物拱手相送,自己绝对不要像皇兄那样得到江山但却失了挚爱从此悔恨一生,如果这是上天对自己的考验,那自己绝不会退缩。男子深情地盯着车前冗重的门帘,罢了,此生无缘,来世定不负卿。
突然一阵强风袭来,马车上冗重的帘子被强风掀开一角,车内一位容貌惊为天人的女子怀中抱着啼哭的婴儿憔悴地望向车外,马车的颠簸使得女子的妆容有些凌乱,但却丝毫不减其美貌半分,憔悴的神情反倒是添加了悲伤的美丽,因为心疼稚子而一直在眼中打转的泪珠终于在看见爱人眼中绝决之情的这一刻滑落双颊,“飞渊”女子微微张了张嘴声音小到连身旁的侍女都没有听清她的话,但是车外纵马相随的男子却听得真切,他知道那是自己看似柔弱实则无比坚强的妻子在唤自己的名字,“别哭”男子亦是微微张了张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在男子的脸上滑落,风儿渐弱帘儿缓落,两人心里皆知,只此短短的一瞬便是永生的别离,随着门帘的落下,男子脸上已无半分离别伤情唯余一片萧杀之意。
“驾”,男子调转马头迎着敌人射来的飞箭策马奔去,一众侍卫皆很有默契的调头追随而去,只有马车奋力向前奔去。“驾”,车夫奔雷狠狠地抽着马鞭,脸上除了专注的表情看不出其他情绪,但是唯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对他而言是多么的煎熬,自己追随王爷多年是王爷的贴身侍卫,一直以来王爷都待自己不薄,沙场上两人奋勇杀敌王爷还多次救下自己,自己曾发誓绝对会誓死守护王爷,可是现下尽管知道王爷此去多半难回可自己却无能为力,他多想和王爷一起赴死,但是现实不允许自己这样做,王爷把王妃和幼小的世子托付给自己,自己就要用生命守卫王爷的血脉,绝不辜负王爷对自己的重托,“驾”,想到此处车夫奔雷狠狠地驾着马车向未知的前方驶去。‘王爷,保重。’
马车飞速前行,已经感觉不到敌人射来的飞箭了,想是王爷和众护卫拼死斩敌的缘故,自己现在却一刻也不能停留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狂奔。
大雨还是倾盆而下丝毫不见转小,马车依旧狂奔在漆黑的荒原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利闪在天空中划过,露出了些许白光。
‘吁’突然间车夫猛地起身双手拼尽全力地将前行的马勒停下来,车里的王妃和侍女慌乱间撞在了一起,两人皆是动作一致地护住了襁褓中的小婴儿,因此小婴儿没有受到剧烈地撞击带来的伤害,倒是两个女人都被撞得不轻,“娘娘,你不要紧吧?”侍女看到王妃的额头被撞破了,鲜血正汩汩涌出,连忙用手帕将伤口压住,担心地问道。“不碍事,”被称为王妃的美丽女子安慰似的看了看担心自己的侍女接着又看向怀中的孩子,小婴儿想是刚才哭累了,现下并没有哭闹只是轻轻地打了个小呵欠,不适地转了转头找了个自己舒服的角度接着睡去,“倒是小世子多亏了你的相护才平安无事,谢谢你了,玲珑。”“娘娘,您千万别这样说,世子是王爷唯一的血脉,王爷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就是拼上性命也定要保住王爷这唯一的骨血。”
面色苍白的王妃感激的看着侍女,缓了缓神,继而朝外面问道:“段统领,何故突然停下,出什么事了?”被称为段统领的车夫段奔雷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也是略微缓过神来,要不是刚才那道突然的利闪照亮了前方的断崖,此刻几人恐怕已经驶向黄泉,真是一道救命的闪电,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可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呢,前有断崖后有追兵,真不知该夸尚未满月的小世子命大还是难多。
“回禀娘娘,前方断崖已是绝路。”饶是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自己此刻仍是心有余悸,真是生死一线,好险好险,自己死不足惜,只是王妃和小世子若是有个闪失,自己怎么对得起王爷对自己的信任,可是眼下又如何可好呢?车里的王妃听闻段奔雷的话,惊得无语,低头看向襁褓中熟睡的孩子,悲伤无助之感喷涌而出,忍不住地心酸,“我儿怎的如此命薄,你父王用性命为你换来的生路,难道就只有这么短短一刻吗?”说话间声音已经哽咽,上天是何其不公,自己的孩子还未享受到一丝人生的甜美,却尝尽了人生的苦难,眼泪一直在眼里打转却不曾落下,因为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不能软弱,既然飞渊舍弃了生命换来孩子的一线生机,那么自己绝不允许这宝贵的一线生机就这样白白葬送,绝不允许!侍女玲珑见此情景也是如坐针毡,自己口口声声要保住王爷的血脉,可是到底该怎么做才可以呢?
“段统领,敌人大约多久会到?”王妃缓缓地问道,声音出奇地淡定即使含还有哽咽感但也可以明显感到其中浓浓的仇恨之意。
“禀娘娘,以属下推断再有一刻不到敌人就会来到,若是不出所料当是三面夹击。”段奔雷的声音里透着焦急。唉,当真是天绝我王吗!若真如此自己九泉之下怎么有脸见王爷啊!
“是吗?”王妃满脸悲伤之情,眼中的泪珠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下,就算是再怎么假装坚强不许自己软弱,但是一想到怀中的幼子落入敌人手中便是再无活路,眼泪便不受自己控制地落下,年轻的王妃缓缓地将头上的金钗抽下来,打开裹住婴儿的锦被将孩子翻转过来在其背部颤抖地刺下。
“娘娘,你这是?”玲珑看见主子的举动大感意外连忙问道。
“娘娘?”侍卫统领段奔雷听闻侍女的话亦是惊得掀开车帘一探究竟。
年轻的王妃没有搭理两人的问话,专心于自己的动作,一针刺下婴孩娇嫩的皮肤顿时见血,‘哇’的一声,小婴儿嚎啕大哭,想是痛极了,手脚舞动,声音撕心裂肺,听在年轻母亲的耳朵里亦是肝肠寸断,饶是如此,王妃也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用劲儿按着孩子的左手隐隐发抖,尽管已是满脸泪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坚定,右手毫不犹豫地一针接一针地刺下,不消片刻婴儿的右肩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渊’字,见此情景段奔雷和玲珑皆惊呆了。
此时此刻王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满是憔悴神伤地低头亲了亲自己孩儿背后那依旧渗着血珠的‘渊’字,紧闭的双眼依旧阻挡不住泪水的流出。
自己这样做或许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儿,但至少孩子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落在敌人的手中,就等于宣判了孩子的死刑,“孩子,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娘亲吧,娘亲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要怨就怨我们母子缘浅,要怨就怨你生不逢时,要怨就怨这苍天无眼,不过我儿放心这笔血债总有偿还的一天。”姿容华丽的王妃在心底暗暗发誓,再度睁开眼时年轻的王妃眼中已不见半分犹豫难舍之情。
迅速将孩子重新包好,并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个荷包套在了依旧因疼痛而哭泣不止的小世子的脖子上,抬头看向侍卫段奔雷,“段统领,华云菡在此有个不情之请,万望你能答应。”说着抱着孩子给段奔雷跪下深深一叩首。
段奔雷一看亦是连忙跪下将主母扶起,“娘娘这是何故,您这样做可是折煞属下了,眼下情况万分紧急只要能救娘娘和小世子于水火属下纵然万死不辞。”一番话说地慷慨激昂情真意切。
“既然如此,段统领就请带着世子跳下这断崖,逃命去吧,若是我儿命不该绝来日自当为父报仇雪恨,若是他不能脱此大难那也是造化弄人天意如此,倒是连累了段统领与我儿共赴这生死劫难,统领的恩情云菡怕是无以为报了。”年轻的王妃忍受着骨肉离分之痛做出这个艰难的抉择。
“娘娘所想与属下所想一般无二,小世子若是落在敌人手里必死无疑,眼下这般做法也许是救世子殿下的唯一途径,至于恩情一说娘娘就过谦了,王爷待我恩重如山,属下区区贱命若是为报答王爷而死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只是属下无能无法一并护娘娘周全实在是罪该万死。”眼下真是两难抉择,以自己的功夫跳下这断崖保住小世子已是难事,再加上一人实在是生机渺茫。
“段统领肯为小世子牺牲至此我已感激不尽,至于我,统领就不必费心了,他逼我至此可不是为了要我的命!”王妃咬牙切齿地说道,娇美的脸庞因为这无边的愤恨而显得狰狞。
‘叮’的一声一支飞箭射在了马车上的边棱上,像是在试探什么似的,仅此一箭再无其他,年轻的王妃低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尚未满月的孩儿便递给了段奔雷。
“娘娘,奔雷去也。”段奔雷接过孩子便纵身跳下断崖。
此时又是一道利闪落下,轰隆隆的雷声从天际传来,神伤的女子脸上满脸泪水失神地望向被门帘阻隔了的断崖,‘苍天啊,救救我的孩子吧,这一切的罪孽皆因我起,我愿承担所有的苦厄,只求我的孩子平安无事’,轰隆隆的雷声仿佛失去了它的威力般消了音,女子的脑海里只剩下自己孩儿的啼哭声,久久不息,纵然心如刀割,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多想随他而去,可是理智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飞渊的仇谁来报,孩子的仇谁来报,家仇国恨,丧夫失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贪婪的男人害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年轻的王妃笑的凄凉,听在一旁侍女玲珑的耳里甚是心惊,“娘娘?”看着精神接近崩溃的主子玲珑不安地轻轻叫道,接近崩溃的女人没有理会侍女的询问,“啊啊啊啊、、、、”王妃突然冲出了马车,站在断崖边放声嘶吼“龙孝升,我今日所受的一切总有一天会还给你的,你等着,你等着。”说完便跪倒在崖边捂脸恸哭。
侍女玲珑也紧随其后冲出马车,跪倒在主子的后面紧紧搂着她,这样疯癫的王妃殿下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与往日素有‘白帆之花’美誉的娘娘大相径庭,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娘娘的情景,别说王爷连自己这个侍女都被她超凡脱俗的气质与美貌给深深地吸引住了,那时的娘娘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美好与眼前这个疯癫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可是,这样的娘娘自己又怎忍心怪她呢,是他,都是他,那个弑兄上位冷血无情的男人——容英国的帝王龙孝升,是他毁坏了那个天真无邪的白帆之花。
玲珑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静静地抱着自己的主子,因为她知道娘娘心中巨大的痛苦是自己无法完全体会的,言语的安慰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王爷和世子一时间皆离她而去,这样的打击没有使殿下疯掉已属万幸,是仇恨的力量在支撑着她,‘娘娘,就算是为了将来与小世子相见的一线可能,你也一定要坚强地扛过去啊,无论你今后做出任何决定玲珑都会誓死追随定然不叫你孤单前行。’玲珑暗自发誓。
电闪雷鸣的雨夜断崖边,两个极度悲伤的女子就这样前后相依的跪在那里,等待着命运的宣判,亦或是宣判了自己的命运。
远处敌军已至,果然如段奔雷所言,呈三面夹击,只不过三个方位的敌人皆是队列整齐的停在相应的位置驭马原地待命没再前进。
片刻后,位于正面方位的一人驾马缓慢前行,直至停在两人跟前。玄铁铸成的铠甲与黑夜融为一体,白色的面具与其彰显的霸气完美的契合,鬼魅至极。侍女玲珑听到马蹄声走近抬头看去,吃惊地张开了嘴,仅是一瞥便觉一股颤栗袭向全身,仓皇失色地低下了头,那是无法形容的眼神,红色的眼睛,冰冷而恐怖,在对视的一瞬间,仿佛心跳连同呼吸都停止了,这便是荣英帝国的皇帝龙孝升吗?这是何等得威压,此刻的自己仿佛是死里逃生了一般。王妃华云菡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带着白色面具的帝王向着自己的战利品抬起手,“小莲,我来接你了。”玲珑闻言鼓起勇气再次抬头望去,只是这一次,红色的眼睛消失了,无形的威压也消失了,仿佛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