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墨并没有回府,而是在半路上将流风支了回去,让赫连雪隐秘地将他送到了客栈。
流风走后几分钟后,一抹淡色身影出现在原地。这人静静地看着赫连墨离去的背影,站立了几秒,转身离开。
将军府,容镜荷的院子一片混乱。茯苓正指挥着几个下人将院子收拾整齐,抬眼便见月季从外面走了进来。
“月季姐姐,”茯苓上前,小脸上的怒意还未褪去,“这劳什子二公子,简直就是个臭王八。你看这好好的院子都被他弄成什么样子了。非得是扯了什么狗皮,翻脸乱咬人。”
月季看看一片狼藉,凌乱不堪的景象,轻轻地蹙眉,又旋即无奈的摇头。两指轻易的捏住茯苓小巧的鼻翼颇为打趣道:“小小年纪哪学来的这么些浑话?莫不是近日里跟着府里这些个妇人,嚼弄些个舌嘴,心思越发昏暗了。”
“哪有!”茯苓顿时一阵羞赧,鼻翼又被捏住。一时喘不过气来,小脸涨得通红。
月季看她这幅慌乱的模样,也就放过她了。松开手指,语气变得有些认真:
“好了,这话你在府里说说也就罢了这些个事小姐自有主意,你就别瞎超心了等着看好戏吧。”
茯苓双眼蓦地一亮,兴致浓浓。
“什么意思啊?月季姐姐!”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
月季故作神秘的笑,一言不发。掠过她朝容镜荷房内走去。
房内。容镜荷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刚才和赫连墨一番打斗,身上的衣服早已脏了。但她却还是不太适应古代繁褥的穿衣手法,衣领处仍有些不妥。
“小姐。”月季推开门,看着她这副模样,十分自然的上前。一边替她整理衣领一边道:“一切如小姐所料。”
容镜荷听罢,颔首浅笑。意料之中的事罢了。
赫连墨心机深沉,为人稳重,却有个致命的缺点。自尊心太强。就从今日来看,简直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稍微一点刺激,立即便会暴走。
“月季,我估摸着快下朝了吧?”容镜荷眼神飘向窗外,定定的开口。
“小姐放心,奴婢都已经准备好了。”月季将她腰间的宫绦打好,向后退了两步。
呵,一句道歉就想结束了?没那么简单!容镜荷想着,眯起双眼,敛起一片冰冷和危险。
皇城建于京都的中央,以南北为中轴线,坐北朝南。基本格局是外朝和内廷两部分。外朝以泰辰、泰和、泰祥三殿为中心,文华、武英两殿为偏殿,用来大臣朝觐与接见他国外史。内廷是皇子皇妃的住所。
泰辰殿檐下是密集的斗栱,室内梁上刻着和玺彩画。门窗上嵌着花样格纹,下端是浮雕云龙图案,连接处是九龙衔珠的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上方九龙金漆宝座上坐着一人,身穿绣有沧海龙腾的图案的明黄色长袍,腰间扣着一条轻透无暇的白壁玉带,双目凌厉,睥睨四方。
下方一干大臣恭恭敬敬、整整齐齐的站着,威严庄重。
宝座上的那人单手轻按双额,炯炯有神的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微乎可见的疲惫。这人便是临星国的主人,当今圣上——纳兰玖。
一旁的侍立太监见状,提嗓喊到:“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皇上,臣有奏。”语罢,右上侧一人侧身出列,手执玉带,上前叩首。
纳兰玖抬眼,是尚书赫连越。
“赫连爱卿有何事?”纳兰玖神色一正,立直上身问道。
“皇上,如今重皇子已值弱冠之年,而储君之位迟迟悬而不决,终究是个隐患。”赫连越直言不讳的道。
听着纳兰玖的神色变得有些愠色,心底冷冷的一笑。他道是有什么事,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赫连尚书是觉得朕老了!”纳兰玖不动声色,语气听起来十分随意。
赫连越却是心中一紧。对于纳兰玖他再了解不过了,表面越是平静,实际却是越发的恼怒。
“臣不敢!”赫连越连忙俯首告辩,诚惶诚恐的道:“臣只是为了社稷安危着想,望陛下明鉴!”
赫连越的话音未落,就立马又有一人出列。是户部侍郎张哲。是整个朝中最难缠的!
“皇上,”张哲一脸的忠心耿耿,“尚书大人一心为江山社稷着想,臣等如是。臣等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后退,望陛下三思!”说着表情又是那么的决绝,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说完便有一干大臣们纷纷附议。
纳兰玖的冷静一丝一丝的崩裂,脸上的怒意显现出来。右手紧扣一旁金丝楠木单扶,嘴唇微噏,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发怒。
好!好!倒是他小看了这些个老东西了!纳兰玖气结,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两位大人此言差矣!”左侧上方一大臣忽然出列,争辩道:“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期,立储之事何须过早下立。两位大人这般着急,倒是让人不得不想些别的什么了。”
赫连越回头,是光禄侍卿林翰。
“林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赫连越低声怒吼,语气陡然下降几度,神情不怒自威。
“尚书大人莫要介意,下官只是好心提醒大人。听说近期贵府二公子与六小姐同几位皇子走的很近啊!特别是大皇子。”林翰却是丝毫不受影响,几乎是字正腔圆,一字一句慢吞吞的说完,所有人听的一清二楚。
纳兰玖的目光立即盯向赫连越,冰冷刺骨,杀意腾腾。这就是口口声声为他着想的大臣,手都伸的这么长了!
看着纳兰玖满是怀疑,厌恶的眼睛,赫连越顿时慌了。立即辩白:“皇上,皇上明鉴!臣对皇上的衷心日月可表,绝无二心!想来都是年轻人,喜好相投罢了。”
结党私营可是杀头的死罪。林翰这轻飘飘的一句瞬间将赫连越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纳兰玖盯着赫连越,沉默了许久。整个朝堂一片寂静,沉闷的气氛压的人喘不过气。
良久,看着赫连越颤栗发抖的样子,纳兰玖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只是看向赫连越的眼神仍是一片寒冷。
“赫连爱卿严重了。”纳兰玖挂着温和的笑,语气柔和,“朕的众位皇子还是太过顽劣,心性未改。倒是没有一个皇子样。”
赫连越硬生生扯出一个笑,连大气也不敢喘。他们这个皇上,心思是最难猜的。脸上虽然是笑意妍妍,眼中的冰冷和杀意却是让人如同置于冰窖之中。
“朕看墨儿也是个人才,只不过还是太过年轻,要历练历练几年才是。”纳兰玖突然这么说道。
赫连越浑身一个激灵,抬头看着上方笑的温和的纳兰玖,心中恐慌不已。不等纳兰玖开口,赫连越连忙道:
“谢皇上关心!只不过小儿尚还年轻,心性未收,恐会辜负皇上的心意。更何况臣膝下只有三子。大儿子与小儿子都在外任职,臣已不值当年……”说着停止,像是在等纳兰玖的回复。
纳兰玖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老狐狸,算盘打的精明的很。
“爱卿说的是,你为国事操劳了一辈子,也该是好好休整一下了。这样,朕准你半月休假,好好在家休整休整吧。”
“皇上!”赫连越连忙拒绝,“这河西河流堤坝的防护措施……”
“无妨!”纳兰玖抬手制止的赫连越接下来要说的话,“这件事就交给林爱卿。赫连爱卿不用担心。”
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皇上!”赫连越连忙站起,仍是不死心。但纳兰玖却是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赫连越不甘的握拳,眼中满是恨意。休整?!这谁不知道,这分明就是变相的撤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