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失守,赣军顺北而下,只是几日就抵达了洪州城下。重兵万马,围而不发。破城之日,已然不远。
孟川最近很是高兴。眼见着马上就要拿下洪州,从此拥有渴慕已久的江东七省。江东富庶,土地肥美,正好弥补他江北的物资匮乏。如果真能打败佟鹤锦,那么将来一统天下的日子,就不远了。
孟川已经等不及了,所以,他发动最后一击,将所有的精兵强将,尖锐武器一同送到前线,轰轰烈烈的洪州战役响起了。
对于佟鹤锦,失败似乎已成定局。连着一年来的征战,早已将他队伍的元气耗光了。加上现在败局已定,全军士气低落,武器装备不够精良。所以,败仗一场接着一场,他已经有些回天无力了。
军事会议上,各将领围坐一团,大家商议着日后的出路。最后,大家终究得到一致的认同,放弃洪州,保存实力,退守昆京,意图再起。
开完会议,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佟鹤锦拖着千斤重似的身子,一步一晃地向着休息室走去。现在,只要一空下来,他便会想起尹落。他真的无法对她放手,虽然他明白她恨他,也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她蓄意陷害的结果。
可就是这样,他依旧无法恨她。也许,恨一个人,也是要底气的。是自己错在先,她错在后,自己又怎能怪的了她。何况,她那么美好,美好到自己此生不可能放弃她。所以,他想了许久,想了无数个自己和她的结局,却还是做出要和她在一起的选择。
不知不觉就到了休息室,他累得浑身酸痛,一点气力都没有了。所以,连靴子也顾不得脱下,就躺在床上。他闭上眼睛,在心里说了一句,明日,我就回去接你。然后就进入了梦乡。
可是不过多久,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就将他惊动起来。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就拿起电话来:“喂,说吧。什么事?”他原本以为又是吃了什么败仗之类的,所以一副无所谓的口气。
可是电话的那边确是管家着急的声音:“三少,您什么时候回来?夫人这几日一直都在悄悄收拾行李,我刚刚才发现的。看那样子,不出明日就要离开了!”
他腾地一下就从床上坐起,睡意全无:“你给我稳住她,天亮我就回去了。”
他挂了电话,拿起东西就开门跑了出去。
几乎整整一夜,尹落都是坐在窗户边的单座沙发上,瞧着雪白纱丝窗帘外的一望无际的夜幕,度过这一整夜的。
明日就要离开了。这一走,也许此生,他们都不会再见了。她看着那暗沉的天际,没有了悲伤,也没有了痛苦,所有的苦痛都沉淀之后,变成了一种对于命运接受的从容和淡定。她此生永远都不做多想了,她现在考虑的,只是该去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谋一个怎样的营生,然后生下这个孩子,母子相依一生。
想到这里,她泛出慈母般的笑容来,垂下眼帘将手放在小腹上,充满爱怜地抚摸着肚子里的小生命。
外面,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的颜色来。
突地,门被重重朝里推开,脆弱的门板直接摔在坚硬的墙壁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尹落惊得一下站起身来。瞧着门外站着的佟鹤锦。
佟鹤锦身上穿着一件褶皱不平的戎装,戎装上面的衣扣是松开的。他脸上的肌肉紧紧绷在一块,显得颧骨极其凸显。他的眸子里面布满了红血丝,暗沉狠戾地盯着自己。他的喉结急速抖动着,连带着身体一起抖动着。
尹落看向他的手,发现他的手握成拳状,好似要打人一般。
尹落刚要开口,他就一步夺了过来,伸手一把扣住她。一个用力,就将她推在几步远的墙壁上:“你说。我哪点对你不好。你非要这样陷害我?”
尹落对于他的发难,似乎很冷静的样子。也许,她早已想到,终有一日,他会控制不住自己,来向自己寻仇的。她只是淡淡一笑,目光清冷又疏离:“你对我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当然清楚。我对你好,是掏心掏肺的好,是我根本就控制不住的好。”他在她耳边咆哮着。
“是吗?你对我好会为了利用我不惜差点害了我的性命?你对我好就该去调查我的身世,然后不失时机地出卖我的母亲吗?”她再次旧事重提。
他失去理智,像是暴怒的雄狮一般可怕:“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那些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误会就该害死我的父母吗?”她冷声反问。
“你干嘛非要揪着这些不放?你不是报仇雪恨了吗?和孟川串通一气,泄露军事机密,设计我们手足相残,然后夺取江东天下。现在你满意了,洪州失守了,你高兴了,所以要得胜离去,和你的情夫双宿双栖,对吧?”他的声音冷的像是深冬的寒冰一般。
她听后一惊,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样认为她。他当自己是什么人?她用力挣扎起来,一面挣扎一面哭喊着:“你当我是什么?对,我是和孟川设计你,那是我要报仇雪恨,但我们只是同盟关系,没你想的肮脏龌龊。”
“我肮脏?真的肮脏的人是你才对?你还装什么三贞九烈?你先和许子墨,后和佟鹤程,现在又和孟川,哦,对了,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赵清风。还有,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是私定终身吧!我可是你的仇人,你连仇人都能以身相许,你觉得你是什么?”他冷冷说着,嘴角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来。
那邪肆的样子很是久违。记得自己和他初识时,他总是那样的神情。似乎只有那样的神情,才是属于佟鹤锦的。可是,这样的邪肆无礼,她再也接受不了了。
她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在他的眼中,自己会是如此不堪?她那样爱他,不惜背负仇恨和贞节的双重枷锁,到头来,却换来他无情的奚落。
她下定决心,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拿起东西就要夺门而去。他却超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继续伤害着她:“怎么?让我说中心事了?要迫不及待离开了?我告诉你,尹落。你毁了我的江山,不就想看着我失意吗?但是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的情夫坐拥我的疆土,还要享受我的女人。告诉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他说完一把就把她推回到床上,然后冲出门外,将门反锁着。他对管家说:“赶紧收拾行李,天亮我们就回昆京。”
他宁愿让她更恨自己,却依旧无法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