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佟鹤锦就来看望妹妹。只见新月围着薄被坐在床上,眼神空洞悠长。只是一日间,那个活泼可爱的妹妹便香消玉陨了,现在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佟鹤锦也是一夜未眠,神色憔悴地让人担忧。他亦是大病出愈,又哪里经得起这般煎熬,所以也是面黄唇白,看上去极度虚弱。
新月看见兄长,立马扑倒在他的怀里,近乎绝望的低声说着:“三哥,救我,我不要嫁给孟川。”
佟鹤锦看着妹妹没有泪水的空洞眸子,像是绝了泉水的泉眼一般,让人心寒。他紧紧抱住妹妹,告诉自己不能沉痛,只是轻声笑着安慰着她说:“你放心吧,三哥会替你解围的,从小到大,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三哥呢?放心吧,我现在先替你报仇雪恨再说。”
佟鹤锦走后,新月望着茫茫的天际,心里反复念着三哥宽心的话语。昨天已经哭的太多,今日早就没有了泪水。所以,即使再悲痛,她也只能那样又频死的目光注视着窗外,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突地,她心里念起方才三哥的最后一句话语。他说要先替自己报仇雪恨。什么意思?她心里猛然一惊,莫不是,他已经迁怒于何焕林了?
她赶紧差下人去请尹落过来,对于她这么一个失去地位的人,现在恐怕整个督军府,也只有表姐能伸出援手了。
尹落走进屋子,看见她眼神空洞,神色枯槁,体型消瘦的样子,便忍不住悲伤起来。新月见到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顾不得其他,只是一味着急地说:“表姐,求求你,帮我去和三哥求情,他要加害何焕林了。”
尹落听后顿时愣住,她不由联想起今日佟鹤锦离开时阴郁决绝的面容。
她顾不得其他,赶紧下楼出去挂电话。督军府里的下人均不知他的下落,而现在最有可能知道他下落的人,便是他的副官马振平了。
她将电话挂到了洪州的军部里面,马振平刚好接起电话来。她焦急问着:“马副官,你们司令今早回军部了吗?”
那马振平只是一味支吾,尹落好不容易才问出所以然来。原来今日一早,佟鹤锦就会军部提兵直接去戏院抓人了。
她仓皇着急地想着西校军营赶着,生怕去晚了,何焕林会性命不保。
而此时,何焕林早已被五花大绑着,跪倒在军营的训练场上。那地上铺就的是棱角分明的青砖地,凹凸不平,又坚硬无比。何焕林已经跪了许久,膝盖都快没了知觉。
而佟鹤锦,咬着牙齿,面露凶狠地瞧着这个已经遍体鳞伤的男人。就是眼前这个该死的男子,害的妹妹变成那样。他恨不得对何焕林剥皮抽筋。佟鹤锦虽然表面看似温柔,但骨子里却是十分冷硬。他早已将何焕林折磨到人鬼皆非。看着他满身的鲜血,佟鹤锦便是畅快无比。
他走近几步,从腰间掏出了佩枪,然后,对准了何焕林的头,语气冰冷地问着:“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时候不早了,我要送你上路了。”
那何焕林却也不畏惧死亡。他大义凛然地看着佟鹤锦说:“我终于可以见到我师妹了。这些日子,我有多想她。你这个冷心薄情的畜生,你知道我师妹死的时候多可怜吗?我恨你,恨足了你。今日,你也尝到,你至亲至爱之人被伤害,是什么滋味了?”何焕林机会癫狂地大声喊着,然后,便是畅快地仰天长啸。
佟鹤锦又被他触到心伤,自然恼羞成怒。他收敛笑容,一面狠戾地抬起脚来,一下就把他踹到在地,然后,又那坚硬的军靴直接踏在了何焕林的胸口上,只听闷响一声,何焕林便口吐鲜血。
“不要。”
正当佟鹤锦拿起枪来,准备扣动扳机时,尹落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她快速跑到何焕林的身边,然后,将他藏在自己的怀里。
“你做什么?你给我放下?”佟鹤锦眼眸极红,随时都有杀人的冲动。
尹落却毫无畏惧,直接说着:“你杀了他,新月会悲痛一辈子的。你不能这么做。”
“这样的人死有余辜。我再说一遍,你给我放开。”他额头的青筋全都暴起,眸子里发出骇人的凶狠来。
尹落却依旧不依不饶:“你不能杀他,要杀他,先杀我。”
“来人,给我把她拉开。”他扭头对部下下了死命令。那些人都是恭顺乖巧的,于是赶紧上来,七手八脚地就将尹落拉开了。佟鹤锦不再犹豫,直接将拿食指微微用力,扳机马上就要被他扣下。
尹落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只想救人要紧,于是,她大喊了一声:“他不过也是被人指使的。”
佟鹤锦只觉晴天霹雳一般,又不可置信的眼眸瞧着她。他们认识这么久,他都未用如此审视的目光望着她。那眸中一瞬间闪过痛心,失望,怨恨,冰冷……
他站在那里愣了许久,她也那般半跪在地上无助瞧着他。他突然一刻间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所有的一切,她早就知道。只是,她一直为了她的母亲而故意隐瞒着,眼看着自己陷入困境。
良久,他抬头几乎绝望地看着那白茫茫的天际,冷笑一声问:“你什么都知道,对吗?”
尹落没有回答,她只是感觉,他们刚刚复燃的感情,似乎又一次冻结。
那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她是知道的。她原来什么都知道。
他突然自嘲地大笑起来,然后回头就大步往外走着。他心里的苦,原本以为她能理解,现在看来,都是自己的妄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