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心生愧疚,佟鹤锦对尹落况外关心。他不惜推掉所有繁忙的军务,一心留在别馆里面陪护还在昏迷中的尹落。几日后的一个清早,天气刚刚放晴。天色泛鱼肚皮色的时候,尹落从沉睡中醒了过来。那一刻,沉睡的剧痛也随之唤醒。她张开干涩的眸子,茫然瞧着还处于昏暗光线下的屋子。这样的熟悉的场景,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一时还弄不清自己身处何地,为何身上有着如此难以忍受的剧痛。记忆像是断了片的影像,再也连接不起来。下意识地,她强忍着疼痛动了一下,她想要起身看看,可是这一动,伤口就撕裂般的剧烈疼起来。她没有忍住,呼出了一声难过的呻吟。
片刻之后,屋子里便亮起了灯盏。那耀眼的白炽灯晃着她的眼眸,一时睁不开眼来。等她适应光线的时候,却见佟鹤锦坐在身边,难掩激动和开心的面容十分耀眼。
“你终于醒了。”他的眼角泛起清澈的泪花来。
望着那一张诚挚的笑脸,她的心陡然慌了起来。他离自己这般近,以至于都可以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她想要躲开,可胸口疼的像是要裂开一样。她皱着眉,半合着眸子,从口中泛出痛苦的呻吟来。
他的喜悦瞬间消逝了,换之而来的是是无比的紧张。他起身就向着屋子外面跑去,不久之后,凌乱仓促的脚步声就传进耳来。那些医生护士冲进屋子,为她迅速做着检查。
清晨,屋外廊檐上都是清澈的雨水,院子里的花朵绿叶也是焕然一新,混着秋雨特有的香味,整个屋子都变得湿润润的。他站在客厅里,听医生说尹落转危为安了。他简直高兴极了,最近这段日子,他不分日夜的守候,她总算可以活了过来,自己那些愧疚,也稍微减轻了些。
佟鹤华高兴地跑进屋子问:“三哥,表姐醒了吗?”
他舒展眉头快活笑着:“当然了,有三哥在,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
佟鹤华高兴雀跃地一把扑进他的怀里,他拥着妹妹娇小的身体,心里荡漾着久违的快活。
他们一起来到卧房看望尹落,只见她面色依然苍白,而神色却也是暗淡。见他们来了,她才勉强牵动嘴角虚弱地低声说:“谢谢你们。”
佟鹤华坐过去握住她的手:“对不起表姐,是我连累了你。你还向我道谢。这几日我一直都在想,我们佟家根深树大,爹爹为了争夺天下得罪了许多人。也许那日行刺的目标不是你,他们针对的是我,可惜,却把你当成我了。真的对不起。”
她说着说着,就流出眼泪来,在白皙的面颊上悄声淌着,汇成了一条甘甜的溪流。
尹落不忍心看着她愧疚,见她低头握在自己身上的尖尖十指,才费劲全身力气伸手过去握住,然后平和笑着:“新月,我又没有怪罪你,再说,你怎么那么肯定是行刺你的,也说不定是我无意得罪了谁呢。”
尹落的大度,让站在一旁的佟鹤锦更是心生愧疚,原本以为她醒来后会兴师问罪,大动干戈的,可是没想到,她却笑得这样平和。她的宽容又一次让他敬佩,他再也没有理由去做伤害她的事情了。
他有些心虚地说:“表妹,真的对不住。我们佟家树敌太多,让你跟着受连累。你伤成这样,若是四姨娘知道了,一定会心疼死的,她是万般不会绕过我们兄妹的。”
她看出他的心思,于是和善笑着:“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她的。我也不想让她担心。等我伤好之后,再和她提起,也是过往烟云了。”
“真的吗?”他难掩自己的感激和意外。一双暗眸里全是奕奕的神采。
她笑着点了点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她难以忍受的疼。他捕捉到了她的情绪,担忧地问:“很疼是吗?”
她苦涩笑着:“还好,还能忍受。”
佟鹤华望着她可怜的样子,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于是起身走向外面,叫来医生说:“给她打一针缓解一下疼痛吧。”
那医生走过来,看着疼的面色惨白的她,犹豫着:“小姐,您能忍受吗?”
他们都不知所以地望着医生。那医生又说:“现在我们止疼用的药物是吗啡。就是时下人们抽的芙蓉膏。容易上瘾的。况且针剂的止疼作用也坚持不了多久,过几个时辰还会疼起来,到时候只能再打,您看,是不是真的需要打针。”
尹落忍着剧烈的疼痛,牵着嘴角露出一个还不算扭曲的笑容来:“不用了,我能坚持。”
那医生才舒心笑笑说:“小姐女中豪杰,这刀伤确实很痛,一般男子都难以忍受。不过您坚持一下,过上一日,疼痛就会有所缓解了。”
尹落不再笑,她已经将全身的力气和意志力去忍受疼痛了。佟鹤锦看着她无辜遭受这样的磨难,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慢慢生出一股异样的情感。
后来的一日,他们兄妹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帮助她度过了一日中最煎熬的时刻。她的坚强着实让他震撼不已。而他感激她的宽恕,心里不由生出别样的情愫。
她和自己以往交往的女子,是那样的不同。而这样与众不同的她,又如此轻易地勾出了他掩埋在内心深处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