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家逢巨变
时光如流水,缓缓流逝,儿时的岁月总是冗长又短暂。时若,每天吃吃喝喝,和琉璃们玩玩闹闹,一晃四年过去了。十二岁的小时若,出落的更高了些,脸蛋儿也瘦了些,不似之前那么圆滚滚的。浦夫人的病越来越严重,给本来无忧无虑的时若添了很多烦恼。杨老爷总不让时若在病房多呆,小孩子家家的,魂都没有全,怎么在这些地方呆着,不吉利,也不健康,也恐时若看着蒲夫人犯愁。
这天,杨老爷刚得了只金丝雀,个头虽不大,橘色的翎毛,神采奕奕。在屋里逗玩了一会,也觉无趣,便出了屋子去看看蒲夫人的病情。
一进门便看见时若在厅里,手里拽着手帕,擦着眼泪,任性地责问郎中。这个女儿生来富贵之相,自小很少见哭,小时从假山上掉下来,差点摔断腿,也只是笑嘻嘻的不让责罚奴婢,想必是个有福的。想自己虽出身侯门富贵家,从小上无叔伯,终鲜兄弟,晚有儿息。时若,从小也无姊妹兄弟,不过有个娇惯她的母亲。可不忧心悲戚,虽时若面如满月,身子还是有些消瘦,从小的体弱多病,这样日夜伤心焦虑,终归是不好的,倘若再病倒一个,这个家也不成样子。
“时若,你娘还在内堂休息,你就在这里哭闹!”虽是责备,却也是充满溺爱。
“爹,这些庸医,娘都病倒快一年,现在连床都不能下了。”时若又急又气。
“爹已经广贴告示,悬赏名医了。一定会治好你娘的。你难为郎中又有什么用呢?”
“时若,不是答应爹,等娘好点再来吗?”
“娘亲到底什么时候好。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着急,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时若一脸委屈。
“明日便是卜府奶奶七十大寿,你去卜府小住两天,给你奶奶祝寿。老在家里哭哭涕涕的,真是不吉利。”
“不去,没心情。”时若任性的说道。
“卜世叔,升迁去京城,这次宴会后便举家搬迁。卜府老夫人已经派人来接了你好几次。”杨老爷,本也不想让时若去,见时若这样整日呆着她娘身边,日夜悲戚,总归不好,出门散散心,沾沾喜气也是好的。
“不去,以后总有再见之日。我现在没心情去。”
“京城多神医,你正好去摆脱老夫人帮你娘遍访一下名医。”
“好吧。”好说歹说时若才勉强答应。
次日清晨,卜府便来了嬷嬷,马车在杨府外候着。卜府老夫人,向来喜欢这些孙儿,再加之杨府一直照拂提携卜府,更是对时若宠爱有加。加之,卜府人丁兴旺,族内小孩又多,不像在家受管束,时若也喜欢去卜府玩。
杨老爷无心入仕,但也明白,虽然富甲一方,如无些当官的亲戚作为靠山背景,那也是站不稳的,加上杨家家大业大,多少人垂涎,多少人又想算计。这两年家里的生意在自己手里也每况愈下。所以,但凡有些亲友做官的,都有心结交。卜府的老爷,原本是个七品县,时下蒲氏妹妹是总督夫人,便顺带提携了他做知府,本想在苏州有什么麻烦也是方便。谁知,这才几年,卜老爷便,攒足了钱,捐了个太仆寺寺丞的管职,虽只从一品,却是京官。卜府感念我之前的提携之恩,这几年来往密切,殷勤周到。
“既然卜府来了那么一干子人,让小姐少带些仆人,免得让人觉得只有我们杨府的仆人是好的,别人府上的都伺候不来。”杨老爷让个小丫头去传了话。
时若自是不愿意带那些管东管西的嬷嬷的,只带了琉璃和琥珀,两箱子衣物钗环。别过父母后,便出发了。
卜府虽小,却也布置的仅仅有条,下人们也唯唯诺诺规规矩矩,可知卜府的主母是个凌厉的人。杨府,蒲夫人一直宽待下人,加之这两年身子又不好。杨老爷更是不管家中事物,那些下人整日都懒懒散散,小偷小摸。幸得,蒲夫人几个娘家带来的婆子,否则不知乱成什么样子。
时若跟着老夫人住在东院子厢房里。
“心肝,总算是来了。吃了吗?”一位身着黄色袍子,袍子上金线刺绣,富贵雍容。银发满头,眉目慈祥,面露红光的老奶奶。
“时若给奶奶拜寿。”奶奶一把时若搂在怀里。
“好,好。珍珠,去那些糕点过来!”老奶奶吩咐身边的小丫头
“时若又瘦了了些,可是担心你娘?你娘见好了吗?”
“娘亲,不见好,好久都不下床了。”时若有的伤感。
“你娘虔诚又乐善好施,是会长命百岁的。想吃什么就告诉奶奶,在奶奶这里不要拘着。下午奶奶和你看戏去。”
“奶奶,你们要去京城了吗?”
“是啊,生活了一辈子,临了了还得跟着你叔去京城。以后,不知道还见的到小时若不?”说着有些伤感。
“奶奶,叔叔升迁可是喜事,奶奶怎么伤感起来了。我也没去过京城,一定去看奶奶。”
“哈哈,都说我便疼你,这么乖巧的丫头,想让人不疼都难。”
“奶奶,时若拜托您一件事。您去了京城,一定帮时若的娘亲遍访一下名医。”
“哎哟,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爹跟你叔叔说了多少次,有好郎中,就派人送过来。可别再担心了,奶奶带你看戏去。
卜府一片张灯结彩,喜气之相,这次寿宴,准备摆三天流水宴席,卜氏的宗亲,不老爷官场的好友都来了。卜老爷是升去当京官,杭州府大小官员都来了,希望能够巴结攀附。
第二天下午,院子唱的的是大闹天宫,是出热闹戏。各府的小公子小姐们都在廊里听戏,时若坐在奶奶身边,仿佛她才是卜府的小姐。她也看到了卜世仁,传闻卜世人英俊无比,各府的小姐们总会在背后议论他。他还是那副小大人模样,在殿内和高官的公子们聊的火热,殷勤无比。他们卜家,倒还真是家风一致,听闻他母亲,唤作娇杏。别人都唤作什么氏。因她母亲并不是原配,只是陪房。原配李氏,生了个丫头,便因难产而亡。卜老爷,志在仕途,见这娇杏生了儿子,平时打理府内大小事物,十分节省,持家有道,便把她扶正了。因是买来的丫头,没有姓氏,故唤作娇杏。听闻,她也专挑富贵有权势的夫人结交,投其所好,好在仕途上对卜老爷有所帮助,卜老爷也对她另眼相待。偏偏有些出生世族家的夫人,断断不喜这种无姓无根之人。
奶奶倒还觉得这个儿媳妇不错,上孝顺公婆,打理家务也仅仅有条。
从小到大,时若不知看了多少戏,除了那些禁止她们看的,大多都看过好几遍。时若遍觉有点无聊,便倒在椅子上昏昏睡去。
正直冬月里,在这里睡了,岂不着凉,老夫人便唤来两个嬷嬷,让抱回房子休息,好好盯着,别踢了被子。琉璃也跟着去了,琥珀本来年纪小些,好奇心重,眼神里巴巴的留恋着戏台。
“你留下顽吧,有我呢。”琉璃吩咐了一句便走了。
琉璃是杨府家生的丫鬟,从小什么戏没有看过,且年龄比时若长两岁,更加稳重。琥珀是杨府从戏班子里买回来的,一团孩子气,什么也不会做。但是,与时若关系却是很好的,两个人经常笑作一团。
老夫人看看时若这个丫鬟与她年纪相仿,模样俊俏,侯门世家的丫鬟,穿着打扮是挺好的,一眼都看不出来是个丫头,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老夫人一向也是面慈心善。
“琥珀,你坐着罢,凳子空着也是空着。”早年,家中也是地位分明,父母也曾教导,不能主仆不分。活到这把年纪,倒也把这些看淡了。
“也真是没用规矩,像个什么世家千金,这样的场合睡着,真是有失体面。”
“这么吵的戏也能睡着!”卜世仁自言自语道。卜世仁瞅了这边一眼。
“少爷,你说谁呀?”坠儿问道
“猪!”看着奶奶如此溺爱时若,卜世仁更加不爽。
戏过半巡,院子里的人便少了大半,虽说,到处烧着暖炉,毕竟是冬月里,小姐们大都散了。老夫人还兴致勃勃,娇杏和其它夫人也陪着,没有走开。
外面突然吵吵闹闹的,尽管戏声很大,都听得见。随后便闯入许多官兵。卜忠义一向是个孝子,从后面唯唯诺诺跟着,说道别扰了老夫人。
领兵的头目说道:“谁是杨时若?!”
“你们找时若干什么?!”说道老夫人一把抱住琥珀,做维护状。老夫人什么世面没有见过,这么多官兵来拿一个小女孩,恐是杨氏有灭顶之灾。可委屈了这个叫琥珀的丫头。
“拿下杨时若。”
“丫头,委屈你了。”老夫人在琥珀耳边悄悄说了句。
琥珀并不分辨,小小的身体有点发抖,镇定的望着老夫人,便去了。
此时娇杏和不老爷,嘴巴长的老大,却也阻止不了老夫人的顶替。官兵一来,各府的内眷都带着小孩匆忙离开,谁还有心思管别人家的闲事。整个场面一片慌乱,带走琥珀后,官兵们也立马走了。
前一刻整个卜府还是喜气腾腾,热闹非凡,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只剩老夫人和娇杏卜老爷在厅里。卜老爷吩咐丫头关门之后,让珍珠,翡翠远远守着门口。
“娘啊,你怎么随便指个丫头,万一发现了可是欺君之罪。”卜老爷急的都快哭了。
“杨府这是怎么了?你快说。”老夫人急着问道。
“前段时间安亲王谋反安,被牵扯其中。”
“杨老爷并未担任官职,怎么会牵扯其中。你快说清楚!”
“安亲王党羽亲信中的兵部士郎杨福荣乃是杨氏远房表情,曾还有意结亲家,因杨老爷不愿独女远嫁,避免官场斗争,才作罢。杨老爷曾借过大量银钱与杨福荣。已经定罪,说杨氏福荣为出兵谋反出资,杨姓子弟处死,女眷为官奴。”
“那蒲夫人呢?”老夫人问道。
“蒲夫人本就在弥留之际,左不过也就这两天天了。她的嫡亲妹妹是总督夫人,已经买通了里面,就地看守。来抄家的亲差大臣也看得出来,蒲夫人不过几日,何必不做个顺水人情,再得些银子。杨时若,可是钦犯,官奴不能买卖。我们现在把时若交出去,再多送点银子,还来得及。”卜忠义道。
“呸!你这忘本的小子,我们当年落魄,是杨家提携你做的知府,这些年没少得好处。现在杨家遭了难,你们就忘恩负义的不管不顾?”
“娘啊,可是也不能搭上我们卜府一家老少,窝藏钦犯,我怎么担当的起?可是会丢官抄家的。左不过,我去请最好的法师给他们超度,年年烧纸。到时候打听一下时若在哪里为奴,买通了多加照拂。”卜老爷说道
“是啊,娘,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杨老爷爱帮扶亲戚,我们也不是得利最多的,何必搭上自家,以后,我们念佛时总归是会常常帮她们祈祷。”
“你们真是配的好,夫妻同心,官奴大多都变成官妓,去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不知道怎么折磨折腾致死。已经冒名顶替了,过几天,我们就去京都了,没人认识时若,该名换姓让她跟着我们。”
“娘啊,你不是在我们府里埋了个火种,随时就烧死我们。儿子,这次不孝,不能听您的。”卜老爷说道。
“你如果把时若交出去,我就一头磕死。黄泉路上不相见!”老夫人老泪纵横地说道。
“老爷,就听娘的罢,大多仆人也散了,准备去京都重买。明天一早内眷先行,老爷呆着,以免别人怀疑,原定出发时间再携行李后来。”
“只有这样了!”卜老爷看母亲如此坚定也是无法。
“儿啊,娘谢谢你。这样我也有脸去见我姐姐。”老夫人拉着娇杏哭道。其实,老夫人对这个娇杏心存芥蒂的,当年李氏死的不明不白,却也没有什么证据。娇杏,又擅长挑拨卜老爷和老夫人的关系。娇杏,居然把卜莲,李氏的女儿嫁给了土绅,那土绅年近六旬,给了卜家大量彩礼。莲儿虽非她亲生,却也是她一手带大,草木有情,怎得这般绝情。当时,老夫人被骗说是嫁给乡绅儿子,谁知给乡绅当续弦。
木已成舟,那次之后便对自己这个儿子失望透顶,加之娇杏这些年挑拨,关系不复了。想想不是自己手里的财产,恐他们俩都不会认这个娘亲。这次居然为时若说了话,看来之前是自己小气了,这个儿媳还是有些善良孝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