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菜盐水家回来后的两天时间里,董细雨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首先,小薇事件带给她的强烈震憾,远大于孟建学在BJ对农村妇女婚姻家庭方面的所有描述。从那天在菜盐水家与很多妇女的谈话中得知,几乎所有的妇女都是通过媒勺之言结的婚,而且没有哪家不收彩礼。这些妇女们除了干农活,做家务,偶尔聚在一起说说话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文化娱乐活动。从菜盐水拿女儿卖钱这件事,让她看到农村社会婚姻、家庭、伦理观念等很多她以前从未曾思考过的问题。虽然经过跳井事件之后,她预料菜盐水暂时不会再打骂小薇。但根据和菜盐水谈话的结果看,那个女人的确很愚昧无知,她不但没有道德观念,也没有法律观念,她总认为女儿是她生的,她想要多少钱就想多少钱,别人无权干涉!这让她为孟建东和小薇的未来深表担忧。其次让她烦心的是何大拿对合作社对他们未来创业的干扰。昨天通过孟建东介绍何大拿的历史背景,以及何大拿这两次对合作社的捣乱行为,她发现自己理解的村民自治与农村的实际情况是竟有如此大的差距!这让她预料到此行创业的艰难,也认识到新农村建设道路的曲折。她很了解建学建东两兄弟的脾气,何大拿这样搅合了两次,他俩与何大拿不可能再有任何调合——如果这一矛盾得不到解决,暂且不说会不会发生严重的冲突事件,至少会影响到合作社的创建。但另一方面,从这两天见识到农村的贫穷,以及通过与村民的交流和从他们身上得到的反应,正好印证了孟建学的判断——农村太需要农民专业合作社这样的组织了!她已经意识到在这里创业的意义和身上担负的责任,这让她有一种难以割舍的矛盾。另外,由于事业上的不顺利,生活上的各种不快也一古脑儿涌了上来。最直接也是最让她不适应的,是她这个城里人到农村的严重的水土不服。虽然孟家二老尤其是孟老太太对她问寒问暖关怀备至,虽然孟建学对自己是百般体贴哄她开心,但她仍然有太多的不习惯。饮食上虽然不再面对大块大块的肉发愁,虽然男朋友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的味口,虽然孟老太太做了非常好吃的地方小吃,虽然小叔子骑上摩托去镇上专门为自己采购了蔬菜水果,但对于在城里随心所欲的生活惯了的她来说,一下子从BJ应有尽有的大千世界,迈入一个没有街道没有超市没有巧克力没有网络没有电话的狭小空间,真的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前几日的快乐瞬息间因为这些不适被遗忘和淡化,加上工作遇到挫折陷入困难,所有的郁闷全堆在一起——没有地方洗澡,没有干洗店洗衣服,没有超市购物,没有宽带上网,没有信号打电话发短信……她感觉生活从来没有如此艰辛!
心情低落的远不是董细雨一人。
对孟建东来说,他现在面临着双重煎熬,第一当然就是他和小薇之间的感情了。他喜欢小薇,但他特别不喜欢小薇的母亲菜盐水,他讨厌这个女人的势力和唯利是图。他是在小薇高中毕业的那一年接触并开始和小薇谈恋爱的。菜盐水开始并不愿意把小薇嫁给他,理由是他在外面打了这么多年工也没有挣到多少钱。可当他去年种洋芋一年赚了五万多元之后,菜盐水马上托人说她愿意把小薇嫁给他。后来他真的找媒人问了,菜盐水要了二万元的彩礼。但就在快订婚的时候,菜盐水听说牛大牙的小女儿要礼要了五万,于是反悔也向他要五万。他当时很气愤就没有答应,于是他和小薇的事就搁置下来。后来听说牛家湾子村有一家人很富的四十多岁的男人,是个跛子,给菜盐水出了五万元要娶小薇,菜盐水居然马上收了人家的彩礼答应把小薇嫁给他了。可小薇死活也不愿意,说如果逼她嫁给那个四十多岁的跛子,她就自杀。但是从此之后,菜盐水三天两头在家里打小薇,有时还把她关在屋里不让她出门。老实说他并不是舍不得钱,而是他受不了菜盐水这种把女儿不当人只认识钱的作为。他想如果菜盐水好情好愿地把小薇嫁给他,别说五万,就是五十万——如果她家里真的急需这笔钱,他也拿得出,他会给的。而现在如果自己给她五万元,就像自己掏钱买了个老婆一样,他心里会很不是滋味。村里人都给他出主意把他把小薇带着跑到外面打工算了,等生米做成熟饭了,菜盐水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他也想过,而且小薇也同意他这么做。但对他来说,打了几年的工,好不容易找到在农村种洋芋这个方向,他不想放弃又回头去打工。而且现在他哥和嫂子也来一起创办合作社,他就更不想离开农村了。所以关于他和小薇的事,现在就这样一托再拖,他也找不到很好的办法。第二件事就是何大拿这个眼中钉。他一直都对何大拿不满,但从来就找不出一个治他的办法,就像何大拿也一直对他不满同样也找不出治他的办法一样。从他前年回到村里种洋芋开始,何大拿一会想拉拢自己,一会看见拉拢不成又想找他的茬——而他偏偏就软硬不吃!所以直到现在他和何大拿一直处于冷战状态。他特别看不惯何大拿在村里的所做所为很想把他赶下台,但由于以前村里赶了几次都赶不下台,他自然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赶何大拿下台的办法。现在,何大拿又利用这个菜盐水来捣乱合作社,这让他又气愤又窝火,但怎么收拾这个何大拿,他一时半会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
而对孟建学来说,何大拿这样三番五次地出面阻挠他讲合作社的行为真的出乎他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