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才一拔辩论东一句西一句的比较混乱,她要做笔记,记下流动的人次和每一次流动的发言。而现在都是一方在发言,而且内容也有连贯性,所以记的内容少,听的时间多。
可能是主张单干的人说完了,也可能是说累了,终于,在历数了合作对他们造成的伤害之后,他们的话越来越少了。经过一段短暂的沉默和过渡之后,始终如一的主张合作的小宏媳妇又说话了。
“我觉得农业社那时候也有好的地方,比如说所有的人都在一块地里干活好,热闹;据说晚上回来还会上课;除了平时挨饿,过年过节的也能改善一次生活,一群人在一个饭桌上吃饭——多香!”
小宏媳妇可爱的表情又引起大家欢笑。
“合作社的时候,一起干活,大家说说笑笑,据说还有秧歌队,多热闹啊!哪里象现在——干活的时候各干各的,忙的时候找不到人帮忙,闲的时间找不到人说话,都快闷死了!”
“最主要的是,我们说的合作社并不是要回到原来生产队时期,与它没有关系。我们只是合作种地,合作赚钱!”郑老师总是着急大家说不到点子上,都是隔鞋搔痒,说了半天全在说原来的农业社,而不是谈单干还是合作。他终于有机会说到主题了。
“单干了这么多年,大家除了吃饱肚子外还有什么?”孟建东趁势发问.
“再这样下去,日子会越过越没有意思的。”刘召弟紧随其后.
“对,不管原来合作时是什么样的,但我们就是不想过现在单干的日子!”王朝马汉斩钉截铁。
主张单干的一方马上接过话说:“合作有没有单干自由?”
“单干你想一天到晚睡觉也不会有人管。”主张单干阵营的人说。
“如果没有钱吃饭,饿着肚子睡觉能睡舒服吗?”主张合作的一方见缝插针。
……
董细雨快速地在纸上记着,看架势新的一轮争吵又开始。越是争得厉害的时候,她就越忙。越是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她都要记下争论的要点。她发现这番争论比较散乱,话题也比较多,尤其是离开农业社的话题之后,主张单干的人话题到处扩散,没有一个中心,甚至分不清他们的主张到底是什么。这些人中以妇女居多。
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双方又出现一阵小小的休整。先是主张单干的人说了一会儿,之后主张合作的人也集中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这中间有的人可能是因为主张的改变,一会儿说单干好,一会儿又怀念合作时期的故事。董细雨发现这些游走中间的仍然是那么几个活跃分子,从他们的表情看出,他们的流动可能并不是观点的改变,或许只是想增加活动的趣味性。在经过一番集中讨论之后,他们双方又进入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不过这一番争论明显不及刚才的激烈,彼此之间有明显的融合,话题也与之前有些重复。
有趣的是,当孟建学宣布辩论结束的时候,院子里一片快乐的笑声,大家觉得今天的活动很有些意思。
由于看到董细雨在做笔记,孟建学请董细雨介绍一下整个辩论结果。
董细雨满脸阳光灿烂,她站起来拿起自己的记录介绍:“根据我的记录和总结,虽然整体上说主张单干的要多一些。但要总结主张合作和主张单干的理由,发现主张合作的理由要比主张单干的多。主张单干的理由无非是说合作社时不自由,说合作社时很穷,说合作社时经常挨整——归根结底,都是在说以前的农业生产合作社时期带给他们的伤痛。可能就像建学说的,是因为那时候的大锅饭把大家吃怕了,一提起合作,大家不约而同地就认为是要回到以前的农业合作社,所以就马上反对。也可能是因为我们除了农业合作社时期再也找不出别的有一定规模的合作模式,总之一提到合作社自然就跑到农业社时期去了。而主张合作的虽然发言次数较少,但理由却是不一而足:说单干了这么多年越干越穷的;说单干人心不齐,干什么都势单力薄的;说单干没有人说话,忙里忙外的家里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说单干让人与人之间变得越来越冷淡的;等等。总之,主张单干的人主要说的是现在,说的是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主张合作的人主要说的是过去,始终描述的是吃大锅饭年代受到的伤害。另外,主张单干与合作的不同还在于,主张单干的大多是年级长的——可能就象刚才说的,因为经历过合作社那个年代,一提出来就记忆犹新就怕。而主张合作的大多数是年轻人。”
听到此话,宝珠妈立即左顾右盼地扫描了刚才发过言的人,确认董细雨的总结没错后说:“对啊,好像真是这样的啊。”
“看人家不亏是研究生,说起话来一道一道的。”有妇女马上迎合说。
院子里村民们又开始一番兴奋地议论,大家争先恐后地对董细雨一阵夸讲。
等议论声稍微小一点的时候,孟建学接着董细雨刚才过话题说:“我们这次辩论总体来说,主张合作的人要比主张单的人少。但正如我们一开始时说的,辩论不存在谁输谁赢的问题,因为不管是主张单还是主张合作的人,从头到尾的观点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刚才小雨总结得很清楚,之所以主张单干,是因为合作社时期留给我们的伤痕太多了,吃不饱肚子,还要挨整——就冲着这两点,换了谁谁都怕!为什么又有人要主张合作,是因为现在的这日子也过的真没啥意思,一家就种那么几亩地,越种越穷,由于看不到希望,于是这几年很多人干脆不种地外出打工去了。也就是说,单干这么多年来永远只是在原地踏步,日子过得越来越没有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