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强烈的恐惧感席卷了我的整个身体,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已扩张到恐怖的极致。
“孩子,我们已经很仁慈了,我们是在帮助你。”徐禾卿托着和蔼的微笑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一百名陪审人员认真点着头,颂扬审判者的悲悯之心。
“徐禾卿,一切都是我教唆的,与我的妻儿无关。”父亲突然地发言着实让高高在上的徐禾卿推了推眼镜,微眯着双眼,好似要看穿他。
“昜仁毅博士,好久不见。”徐禾卿交叉着双手支着下巴轻蔑的斜视着台下的父亲。
“徐禾卿,你还是一点没变,一样的无可救药。”
父亲的一番冷嘲热讽引起了其他人的强烈不满,“好大胆,竟敢对徐博士不敬!”“杀了他!”“他就是那个右派分子昜仁毅!”“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瞬间父亲成了众矢之的,我想上前替父亲辩解,母亲却握紧我的手,定定地看着台上的徐禾卿,“好好看着你的父亲,记住他现在的样子。”
徐禾卿和蔼的笑容再次荡起,抬起双手轻轻地在空中比划着,“好了好了,大家都先冷静下,这件事情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
待一切安静下来,他慢慢放下双手转头看向父亲,“昜仁毅,你刚才的说辞是在认罪吗?”
“法官大人,我倒想问下,我,何罪之有!”
“昜仁毅!”徐禾卿怒火中烧,拍案而起,“二十年前,在未经证实的情况下,你肆意改变方程式结果,差点造成止衍体的提取失败!我们的研究成果几乎要功亏一篑,如果那次提取失败,我们就还要再等待一百个计数年,”即便到了这种时刻,他也不忘悲天悯人,“那就意味着,我们镜像空间的同胞们还要再忍受一百个计数年的苦楚,我们宙斯之雷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哈哈哈,徐禾卿,你好个义正言辞,你确定你的暗能量密度和时间悖论的计算正确吗?是不是感觉哪里不对啊!”父亲明显的挑衅无疑刺激到了徐禾卿,他的青筋凸起,但碍于场面又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不予做声。
“它最喜欢玩的就是捉迷藏,当你觉得快要抓住它的时候,一伸出手,它就又跑了,其实,它就在你一转身的地方。”父亲笑容满溢地望着他。
“昜仁毅,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徐禾卿此刻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我们曾经兄弟一场,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会答应的。”
“这件事与我妻儿无关,都是我一人所为,”我不敢看着父亲,他的言辞让我无地自容,我刚才的懦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可是,信是你儿子写好寄来的,这,怎么解释?”徐禾卿饶有兴致地看着父亲。
父亲向前没走几步就被国卫兵给拦了下来,徐禾卿挥挥手示意国卫兵退后,父亲走上前轻声说:“要想抓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相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到底谁更具威胁,像徐博士这么聪明的人,无需我多言吧。”
徐禾卿思量了片刻开口说道:“我以宙斯之雷的名义现在重新审判,右派分子昜仁毅,二十年前被判现行反科学罪,却不服判决潜逃,且变本加厉,视其情节严重,现以一级脑刑处决。”我本想冲上前和他对峙,却再一次被母亲拖住,母亲从始至终没有看向我,从她的侧颜我看到了坚毅,我终于明白,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徐禾卿斜睨了一下母亲说道:“右倾分子白熙子,在明知道昜仁毅是右派分子的情况下依然协助他潜逃,并隐匿身份长达二十余年不予举报,视其仍无悔改之心,现以二级终身监禁处决。”
“徐禾卿!”父亲的愤怒引来了不少国卫兵的压制。
徐禾卿不理会父亲情绪的变化,继续自顾自的审判:“疑犯昜言,遭受长达十五年右派思想的侵蚀,念其未成年且属于受害者,现以三级脑刑处罚并流放至边境地区。”
“徐禾卿,我杀了你!”父亲已气红了眼,但毕竟身单力薄,只能被压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呐喊,却已无济于事。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是陪审团的叫好声把我从虚幻拉回了现实,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一封信会引来这么大的祸端,是我太激进,还是这个世界原本太疯狂?
“徐博士,我们认罪,”母亲淡然地说,“你刚才说过,只要在合理范围内的要求都会答应我们的,现在还算数吗?”
“……算数。”
“第一,让我儿子送我丈夫最后一程;第二,让我来照顾我丈夫的后半生。这两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徐禾卿思量来思量去,最后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点头以示答应。
“明日十点处决重犯昜仁毅,行刑后将犯人昜仁毅和犯人白熙子一同送至M2监狱由犯人白熙子照顾其至自然死亡,对于犯人昜言的刑罚明日十点一并执行,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探监,今日无需分开看押,让他们三人进行最后的道别吧,”我看到了一丝愧疚在徐禾卿的眼里一闪即逝,“对于以上的判决,有谁有异议吗?”徐禾卿扫视了一圈见并无异议,即刻宣判退庭,父亲没有挣扎,任由国卫兵粗暴的将其押回监狱,随后我和母亲也被一同带回监狱等待处决。
“父亲,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说辞。
“我说过,你没有错,无需再自责,要相信这个世界,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还要用这种说辞来搪塞我?”听着父亲这样的言语我几近崩溃,“要不是我,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母亲走过来抱着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要记住勿忘初心。你的求知欲没有错,你的质疑声也没有错,他们只是太恐惧,有的时候,恐惧会让人失去理智。”
我跪在地上无措的悔恨,“你们所说的话只不过是想要减轻我的罪恶感,但是事实是,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父亲的脑刑,你的终身监禁,我给你们带来的伤害直接毁了你们,毁了我们这个家,我就不应该搞什么研究。”
“我昜仁毅的儿子不允许是个孬种!”父亲怒斥我的退缩和懦弱,“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我们全部的尊严就在于思想。如果你从此不再研究,我就不是你的父亲。”
“老昜别这么说,”母亲终究没有忍住,泪流满面,“这是我们一家人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儿啊,无论将来你是否还能记得我们,你永远都是我白熙子和昜仁毅的儿子,不可以退缩,并且要好好的活着。”
我忍住哽咽,点头答应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