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孝低头不语,他作为天伐门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无条件的执行军令。现在他也无法判断墨璃所说是真是假。墨璃见他不语,忍不住嘲笑道:“天伐是我墨家最精英的兵团,既然如此,你们的调动已经被卫国守军知道了,前来围剿,你们的探子居然没有得到消息。你不觉得自己有失察之过么?更何况,天伐居然对我下诛杀令,我也得绑了你,在钜子面前讨一个公道!来人,给我把他扒光了,绑了。”墨璃其实还是心里很不舒服的,墨青玄你做事也太过了。自己好歹也是墨家门人,怎么可以对自己下诛杀令呢?
说罢,几个天诛弟子上前来:“对不住了!”就要扒秦孝衣服。秦孝的脖子上,墨璃的万隐决还没收起来,他微微一动,万隐决已经划破了自己脖子上的皮肤,一丝鲜血浸润出来。天诛弟子把搜查到的最后一块兵符给了墨璃。墨璃看着圆滚滚的鱼身子,再看着被绑住的秦孝。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们的人查到卫国守军的所在了么?”墨璃问。“他们都已经在香薰谷界碑外集结。已经有一十人小队,缓慢向山谷腹地进发。”天诛门人回答道。
墨璃看着秦孝,拿起他的衣服,给他披上,“我知道你会禽语,你让你的雪鸢去香薰谷界碑外看看,回来再告诉你也不迟。我绑你,是不想节外生枝,同时,我要做好你反抗的最坏打算。”秦孝没有回答墨璃一个字,只是响亮的吹了一声口哨,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鸟就从洞外俯冲进来,不偏不倚的站在秦孝的肩头。他对了雪鸢嘀咕了几句,就见雪鸢飞驰而去……
“墨璃,你为何要和白煜争这个启天之位?”秦孝收起自己的所有的戏谑的外表的时候,也是儒雅俊秀的一个大好青年。墨璃看着他:“争?我是和他在争,谁去赴死而已。启天之位,历来都是天策才能担任。其余八门,皆没有这个能力。我们不但要帮帝星打下这个天下,还要帮他治理天下。打天下的时候,我们得赴死,而治天下的时候,死的可能性更大。我呢,从小这条命就是捡回来的,也不值钱。白煜和我不一样,他有家人……”秦孝看着她,天色已晚,篝火的火光映在墨璃的脸上,红彤彤的一片。秦孝试探着问她:“你知道墨折?”墨璃听到这个,笑了:“墨家有那个弟子不知道那段历史,虽然这么多代钜子,从不主动提起这段过往。难道还有墨家弟子认为启天之位,是一个什么位高权重不得了的事情么?只看到了权势,没看到背后要付出的东西?”秦孝和墨璃接触不多,大多是在张苏言的那些只言片语里了解到她。“秦孝,其实,面子这个事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情之一。”两人旋即沉默,只有火光在两人投下的阴影,伴随着篝火的跳动,在石壁上跳动着。
洞外,雪鸢在高空中,一眼就看到了紫熏谷外聚集的点点火光……
等雪鸢回来,秦孝面色凝重的站起来:“给我松绑!”墨璃看了他一眼,也起身,慢悠悠的开始解绳子,还自言自语道:“这绳子做起来也麻烦,还是省着点用的好。”秦孝白了她一眼,看她脸色居然无比认真,也就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有墨璃知道,这些绳子是蓝瑞涛为了对付内力深厚的天伐门人,专门定制的。虽说没有市井小说里的捆仙绳那么厉害,倒也对症下药。
其他的天伐门人也都被灌下解药,解开了绳子。“苏言已经抢先一步拿着完整的兵符开始了撤兵,你们也马上行动吧。”墨璃说。秦孝实在忍不住了,嘲弄墨璃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有雪鸢作为报信的工具,又何必多此一举。”墨璃本已经往外走,回头对他说:“小心谨慎才能万无一失。雪鸢虽然伶俐,但是如果遇到百米没羽的高手呢?别废话了,我不想有一个墨家弟子在这个紫熏谷出事!”
嗖……一支白羽箭,正中一只雪鸢的翅膀,雪鸢惨叫一声,快速坠落。
墨璃一听,心中大叫:“不好!”因为她很清楚,无论是天伐还是天诛,都知道雪鸢的重要性,不会有人猎杀它,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卫国守军的那支小分队,已经近在咫尺。
“天藏墨璃在此,请天伐同门现身。我带来秦孝信物,紫熏谷有卫国守军集结,请速速撤离。”墨璃拿出秦孝给他的腰佩,天伐腰佩在黑暗中发出幽暗的绿色光芒。密林中,出现百位天伐黑衣武士,为首者其实也听到了雪鸢最后的警告。他走到墨璃身边,确定了秦孝的信物。对着墨璃点点头,对后面的天伐武士做了一个手势,大家迅速消失在黑夜的密林之中。
“报!”卫兵带回雪鸢,呈给卫景翔。他看了一下还在拼命扑腾的猛禽,嘴角牵出一丝笑容:“紫熏谷并不适合雪鸢生存,但是它出现在这里,不是很奇怪么?想必它的主人,就在这附近。搜!”
天伐士兵留下的火堆旁,墨璃淡然的拿着一根木棒,在火堆里拨弄着。只见她扒出一只木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撒上一点盐,正准备开始吃。一道寒光,就指向了她的额头。她抬起头,一张平淡无奇的素颜,呈现在卫景翔的面前。“你是谁?何故在此?”卫景翔并未下马,但是他的那张名为“没羽”的大弓上,三支寒箭已在弦上。“这位军爷,好大阵仗。我不过是一猎户,外出打猎饿了做点吃的。军爷再不把我等贱民当人看,也不需要这样仗势欺人吧。”这个少女面容黄瘦,一脸雀斑,一双粗糙的手上沾满了木灰,只有一双眸子乌黑发亮,火光映在她的眸子中,但是她眼中并无怒火。火堆旁,丢着几只已经被杀死的兔子。墨璃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卫景翔的箭并没有放松,依然随着她的走动,随时瞄准着她的额头。“阿雪!我的阿雪怎么在你们手上!刚才是不是你射的我的阿雪!”墨璃一看雪鸢在卫景翔的卫兵手上,忍不住就扑了过去。卫景翔一双幽寒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这个女子容貌粗陋,言语粗俗,一看就是乡间野丫头。卫景翔微笑着,将三箭对准墨璃,“你一个女子,就算是猎户,居然一人深夜在这密林,就为了打猎。你傻?还是我傻!”三箭齐发,咻咻的一声,三支箭从墨璃的发梢耳旁穿过,定定的插在了她身后的树干上。墨璃也不躲,只直直的看着卫景翔,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齿里往外蹦:“阿雪,还我!”卫景翔冷下面容,对着卫兵侧头示意。卫兵得令以后,把雪鸢递给墨璃。少女的脸上,大滴的泪珠一颗颗的往下落,落在奄奄一息的雪鸢的羽毛上。“我无父无母,靠义父收养,教我一些打猎的法子,求个苟活。紫熏谷从来没有恶人,也没有兵匪,义父去世,就留下这雪鸢和我相依为命。你们是何处来的兵匪,如此不讲道理。”墨璃的演技也是真真的,少女本来就脏脏的脸上,混合着两行泪,显得更加难看肮脏。
此刻,一骑快马飞驰而来,来人下马简单一抱拳后,卫景翔俯身听其耳语。末了,从贴身小包中拿出几个大钱,丢在地上。“你的鸟死不了,我的“没羽”是长了眼睛的。这算赔偿!我们走!”卫景翔策马先走,忍不住的回头,眼角余光中,看到少女抱着雪鸢,蹲下来,一边哭一边认真的捡起地上的大钱……
走的远远地,亲兵忍不住问到:“七王子,我觉得此女有古怪。”
卫景翔抬头看着满天星斗:“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刚才来人给我传话,师父说我大卫和此谷主人有君子协定。我们贸然进犯,恐起祸端,让我速速撤离。不然我倒真有兴趣知道,一个野蛮孤女,怎么养得起雪鸢这样的猎鹰。而且她身上的那种香味,是非常昂贵的西凉贡香,我母妃有一瓶,尚且舍不得用,她倒洒的多的我鼻子都犯闷。此女定是这个谷主的人,地位还不低,我何必招惹她!”
此时盛夏,林中微风甚是清爽。点点虫鸣,花香宜人。但是卫景翔心情并不好,他很想知道,大卫和这个谷主到底有什么君子协议,又为何此女需要如此处心积虑的演这一场戏给自己。恍然间,这个身影和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重叠在一起。所有的楚楚可怜,都是一场戏!想到这里,他心情莫名的烦躁,拔出佩剑,就往身旁的树干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