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街道两旁的小贩像是盯着货币一样盯着来往的行人,“大爷,新鲜的水果!看一看!”穿着金卦子带着玉佩饰的胖子都是他们口中的财神爷,这一类人往往家底深厚,不再乎广撒钱财,他们喷一口唾沫就够一个普通人一家子的生计,瘦子身上也有利可图,只是凡事都要懂得使眼色,遇到精明的就只能拿出最好的东西孝敬。
“冰糖葫芦了!”
“胭脂水粉!卖胭脂水粉了!”
还有卖菜的,卖米的,卖酒的,卖身葬父的,热闹飞凡,稀奇的是这卖身葬父的是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身高八尺的魁梧汉子,此刻跪在墙角缩成一团,涕泪直下,着实滑稽。
过往的人都是看一眼就摇头不屑的走开,只有一个白衣少年奇怪的停驻,他剑眉星目,如月似华,俊秀的脸庞还带着几分单纯稚气,衣衫上绣着一朵红色梅花。
“少侠,可怜可怜小的吧。”大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指向一旁的木牌子,上书着,“卖身只要三百两,童叟无欺。”
“我不是少侠,也没有三百两。”
他说没有就是真的没有。
少年蹲下端详草席下大汉所要葬的“父”,后者因为躺的久了,脚趾抽动,又很快恢复。
草席下的被裹着的尸体像是有所查觉般猛的睁开眼,“看什么看,穷小子快滚!”
他本不是好热闹的人,可是路边快要饿死的小童,仰成黑成乌炭的小脸上圆圆的眼睛看着他。
“良喜,良喜,你在哪。”街道上传来女子焦急的呼唤声。
“师姐,你别急,他那么大的人不会走丟的。”她身旁的蓝裳说道。
少年神色一变,叫道,“师姐。”
没想到脚下一固被人抓住了脚踝,草席下的人露出了脸,看着女子发直,那是一张布满可怖疤痕的老翁的脸,脸上爬满了蜈蚣般的伤疤,凹凸不平,此时正淫笑出声。
“小子,那可是你的姐姐?你没有钱把她给我也是可以啊——!”
老汉还没有说完,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声,叶良喜将另一只脚踏在紧抓住自己不放的手上。
“好啊,你小子!”老汉飞身后退,使了个飞身翻又是一招回旋爪袭去。
叶良喜拔出剑格挡住,他没有内力,毫无防备被被击的后退,身后大汉一掌劈下,他耳边听到后方风声,向一旁退开,虎狼之势前后夹击。
草席被老汉卷成一团,挥风霍霍,剑势以速制敌,破风砍去,割的草席噼啪做响!不一会天上就散下了一团团枯草叶!
叶良喜突然目前模糊,席中落下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黑色虫子,爬满他的脚边,难以想象那个人就是和这些虫子躺在一起,有些蹿入他的靴履内,腿上一麻,单膝跪在了地上。
青衣女子此时越加焦虑,提着剑四处寻找。“可是他从来都没有下过山,江湖险恶,我怕他会出事。”
丁抚靠在蓝裳的身上,斜了斜双目忧伤的说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人担忧啊。”
蓝裳拍走他的头,怒道,“去!没看到师姐很急吗。”
她对江云清低头说道,“师姐,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要买胭脂,我们也不会与叶师兄走散。”
“这个叶良喜,不知道跑去哪里风流快活了,师姐,我们这样无头找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回客栈吧,他如果没有回来我们在去找。”丁抚皱着眉头对她们说道。
江云清见他们毫无头绪,也只好点了点头,心中依旧忐忑不安。
叶良喜模糊间,全身发麻被拖到了一个阴暗的巷子里,四面都是有几间木制的门,应该有人家,可是谁也不会救一个不相识的人。
他如果死在这里,甚至尸体都不会有人发现,师姐就会嫁给别人。
所以他不能死。
那卖身的大汉立在老翁身旁,恭敬的说道,“老祖,杀了这小子吧,他竟敢对老祖不敬,还留着做什么。”
万毒老祖好像腿脚不太好,露出的脚踝处干瘪发黑的的看不到骨头,落坐在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
大汉一改软弱的样子恢复了本性,邪笑着道,“我们老祖江湖人称万毒老祖,今日你碰见了我们爷俩做生意算是倒霉。”
眼前出现了一张可怖的脸。
万毒老祖干枯的爪子抓住他的手腕,本意是想要那个小妞,没想到这个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吸了他的血也不算亏。
“小子,你现在已经中了我的黑蝎毒,过不了多久,黑气就会让你变的像焦炭一样,不过看你印堂发黑,脉搏无力,你身上原本带毒?”
“你说什么?”叶良喜睁大双目,他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没想到得知了这样一件事。
“怎么?你不知道?”
万毒老祖也是一奇,手捋胡须,有许多黑色小虫围在他身边,“老夫看此毒不像唐门所出,唐门都是一击毙命的剧毒多,少有如此折磨人的东西,此毒已在你体内沉淀十数载,应是小子你身边的人所种下封锁内力的蛊毒。”
少年呢喃道,“身边的人......”
他从小到大身边亲近照顾的人只有师父和师姐,叶良喜叫道,“不,不会的,一定是你弄错了,师姐怎么会害我,你们这些坏人。”
喉咙被人狭制住,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万毒老祖眯着只有一条缝隙得眼,布满伤疤得脸骇人的说道。
“老头子我行走江湖数十年,精通毒理,我好心提醒你,你居然还不领情,你这种人的血就算是炼毒虫也不会有人要,如果不死也会成为废人!”
“二狗子,带上这些宝贝们我们走!”
大汉从怀中拿出一个葫芦,拍了两下,那几只虫子就钻了进去。
少年失神的倒在了地上,大汉背起万毒老祖,拐到了另一条街商量着新的行骗法门。
横福客栈内,
生意兴隆,有形形色色的人,也是消息传出最快的地方。
几张桌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小二哥将无论是何打扮的人都奉为上宾,他们只认银子,对每个人都是恭恭敬敬。
客栈的老板娘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女人,此时正在算来往账目,一双媚惑的桃花眼,成熟的躯体玲珑有致,樱唇轻抿,裸露着白脂一般的左香肩。
有几个喝酒的汉子,色眯眯的举着坛子叫道,“瑛姬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什么时候能陪我们哥几个喝几杯。”
“什么时候你们能杀几个魔教的人,做个武林盟主老娘就依你们!”
她落落大方,不屑的看着这些男人,没有丝毫扭捏。
“听说最近死了不少人,各大门派已经派出了人来查,天罗教不是十几年前就已经败亡了吗。”
一个拿锤的大汉愤恨的砸桌子,“管它什么妖魔鬼怪,叶修罗那么厉害,他娘的不也是被江掌门打的掉了崖,喂了狼吃!”
书生模样的人摇着羽扇,一脸高深道,“粗人,可别砸坏了老板娘的桌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叶修罗死了,可是那魔教还在。”
“那你说怎么办,敌在暗,我们在明,拿什么对付魔教!”
丁抚三人也是愁眉不展,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江云清立起身说道,“众位武林同道,勿要惊慌,就算魔教再厉害,邪不胜正,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一个区区魔教。”
“这位姑娘说的好!”
众人闻声看去,门口处负手走进来一位白衣公子,温润如玉,流风之回雪,遮云之蔽月,长眉入鬓,眼神深邃如望不到底的深潭。
“既然十七年前,魔教能被打退,今又卷土重来又有何所惧,更何况群龙无首,而正派中能人义士众多,魔教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一个年长者拱手抱拳问道,“敢问阁下是?”
“在下只是一个无名小辈,姓君名谦辞。”
白衣男子微微躬身,举手投足间尽是一派风流。
“原来是君庄主,君庄主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是人中豪杰,几句话就稳定了人心。”
“你就是无妄山庄的庄主,没想到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瑛姬媚眼轻抛,一时间客栈里又是一段起哄声。
君谦辞走到江云清一桌身旁,礼数周全问道,“可是极剑门的江姑娘。”
“君庄主如何知道?”
“在下早就听闻江掌门有一女,美如画中仙子,如此气质,又有如此正气的女子的确好找,果然是姑娘。”
“真是翩翩君子啊,”
蓝裳双手捂脸一副害羞的样子,她身旁的少年朝天用鼻子哼了一声。
君谦辞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二人,“几位可是有住的地方了,如果没有,不如屈居到寒舍。”
“不必了,近日有不少武林人士被害,家父正在闭关,所以派我几人来查探,可是我们与师弟走散了......”
她没有看他,盯着地上的角落,又是担心师弟遇到魔教的人,又是担心他不知道她们已回客栈等他,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君谦辞看到她颈间细小的的伤口,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子。
“江姑娘,这是在下家中祖传的凝脂玉露,可以愈合疤痕,望姑娘不要嫌弃。”
蓝裳奔上前去,“真有这样的药吗,太好了!师姐,君庄主一片好意我们收下吧,我那次切菜,不小心划伤了手,留下了好大的疤…。”
江云清说道,“那就多谢君公子了,我会付钱给你。”
她伸出手去接瓷瓶。
君谦辞觉着这女子真是有趣,他对她轻轻一笑,如朗风吹过,天地都几乎失了颜色。
“叶师兄你回来了。”
少年脚步踉跄,原本乌黑的发上布满了树叶枯枝,他的衣服是白的,上面布满了灰尘,他的脸和他的衣服一样白,也并没有干净多少,只有肩上的梅花红的依旧艳丽。
他握剑的手发抖,冰冷的看着他们因为那一个小小瓶子相握的手上,生出了浓重的自卑感。
“师弟!”女子满目欢欣。
啪的一声,因她收手瓷瓶碎到了地上。